李隆基立刻抬眼。

“话说有一天,德宗想要重修京师的神龙寺,需要用到五十尺的大松木,却找不到,当时的户部侍郎裴延龄就上奏说,最近小裴在同州某处的山谷发现了几千株松树,高达百余尺!这个小裴可不是我说的啊,裴延龄就是这么自称的。”

“德宗就问了:我听说,开元、天宝年间,明皇派人在长安附近寻找巨木,但都没有,只能到外地采买,怎么现在忽然就有了?”

“裴延龄答曰:像这种天材地宝,其实各地都有,但只有圣明天子在位时才会出现,开元、天宝年间自然是找不到的。”

玄宗气笑了,“朕的开元盛世,比不上你的贞元?”

德宗心里怎么想不知道,但嘴上肯定不会承认,忙道,“都是那裴延龄胡说八道,朕并未作此想。”

话音才落,又听车厘子说,“这个裴延龄,是卢杞做宰相时提拔的人,卢杞自己就是个逢迎谄媚、搜刮民财、党同伐异、陷害忠良的大奸臣,这个裴延龄也不遑多让,阿谀奉承很有一套,句句都能说中德宗心中所想,把人哄得心花怒放,对他宠爱非常。”

德宗:“……”

“裴延龄这个户部侍郎没有任何理财能力,不过他有自己的捞钱技巧,那就是巧立各种名目,从国库往皇帝的小金库里捞钱。”

“一会儿说各地还欠着国库几千万贯的逋赋,收上来咱就有钱了。一会儿说国库的钱本来就有一部分是用来修建宗庙的,陛下您修宫殿的钱就从这里面出了,放心大胆花!一会儿又说国库清点物资,找出了一批旧年没用完的贡品,也就是‘羡余’,正好献给陛下。”

“德宗是不是真的相信不好说,反正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合心意的人替我排忧解难,找理由让我能花国库的钱享受,我为什么要拒绝?反正等其他人忍不下去了,就把这个小裴干掉,平息民愤,我依旧是虽然被奸人蛊惑,但最终醒悟,忍痛锄奸的明君一枚呀~”

“就这样,整个朝堂被裴延龄弄得乌烟瘴气,最后就连宰相陆贽都被他赶走。”

“要说德宗命是真的好,正好赶上回鹘和吐蕃各有动乱,所以他上位初期,大唐都乱成那样了,吐蕃和回鹘也没搞小动作。后来他彻底摆烂,也是前有李泌,后有陆贽,两代贤相呕心沥血替他经营。不过德宗估计认为是自己天纵奇才,英明远超玄宗、直追太宗吧。”

德宗:“……”

这下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李隆基用力吸了一口气,就这,就这种东西,也敢跟他的开元盛世比?

就连肃宗和代宗都有点红温,他们也任用过奸臣,但元载、杨炎他们可都是能给国库捞钱的好手,必须得用。这个裴延龄是什么东西?从国库往内库捞钱谁不会啊,还用得着他?

哦,崽郎这个蠢货不会。

相较而言,李世民就冷静得多,只是一会儿看看玄宗,一会儿看看德宗,眸中若有所思。

看着看着,一转头忽然对上了武则天的视线。

这还是两人来到此地之后,头一回如此心平气和地对视。

唉,面对这些不肖子孙搞出来的糟心事,武则天跟李治那点私情,甚至武则天登基这件事本身,对李世民的伤害似乎都没那么大了。

她至少比那几个废物更像是皇帝。

两人安静地交换了一个视线,互相点点头,又迅速移开。

前面已经没剩下几个人,车厘子很快拍完了所有文臣,回到雁来那幅文官造型的巨幅画像之下。

“十三层大概就是这样子了,接下来是凌烟阁的保留项目。”车厘子轻快的声音响起,“上车的乘客请坐稳扶好,小心眩晕,前方到站顶楼!”

房间里的众人正觉不解,就见镜头向前移动,一双手退开了画像旁边的那扇窗户,然后……钻了出去。

体贴地重新关好窗户,车厘子扒着墙壁,往上面爬。

镜头始终保持着第一视角,随着车厘子的动作,视野中的一切都开始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