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攻占陇右、河西,截断了西域与大唐的联系,自然也截断了这些汉人返回大唐的希望,他们只能一路往还未沦陷的西域逃,却终究还是落到了这个地步。

“是我的错。”郭昕叹息道。

“怎么会是方帅的错?”白崇义悲愤道,“明明就是焉耆守将畏战,开城门降了,要不然,怎么也不至于全城的人都陷在了吐蕃人手里!”

当时他们接应的兵马都已经快到了,结果听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

“好了,这话以后不必再说。”郭昕加重了语气,“当时焉耆城里才多少人,怎么守?明知守不住,他的选择也不算错。”

白崇义想说“怎么不算错”,但想到后来的事,心下凄然,也不再说话。

郭昕说得没错,很多人投降吐蕃,不是贪图对方许诺的荣华富贵,也不是因为贪生怕死,只是明知道坚持下去也不会有任何希望,所以失了那一口气。与其打到城里损失惨重,再也坚持不住,被人攻破城池,不如主动投降,至少城中百姓不至于被迁怒。

白崇义并不知道,郭昕跟白安隐其实也有一份投降计划,但他确实理解这些人的选择。

理解,但是不接受。

因为投降的结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焉耆城的百姓除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沦为奴隶,平日里百般压榨,打仗时还要被驱赶过来充当炮灰。

至于唐军,一个不留。

不过自那以后,很多人倒是绝了投降的心思,有门路的,自想方设法地走了,剩下的都一心一意坚守到底。再加上郭昕调整了策略,不再分兵驻守各地,而是将所有人全部集中到了龟兹城里,虽说再也没有了后援和退路,但反而成了一根更难啃的骨头。

见气氛沉闷,郭昕便道,“还是来说说昨晚这一战吧。阵斩近三千人,这样的战绩,就算是安西军最辉煌的时候,也没有过吧?”

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正面作战的杀敌数并不高,更多的是以冲散对方的阵型和队伍为目的,等对方的队伍溃散了,再追上去掩杀。即使如此,被杀死的敌人数量也远远比不上俘虏、逃兵以及因为伤口感染发炎而死亡的士兵。

阵斩三千人,杀敌数比俘虏数还多,而且一个敌人都没有逃出去,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梦幻的战绩了。

想到当时的场面,在场这些久经战阵的宿将们也不由得头皮发麻。

正因为知道难度有多大,才更明白“天兵”的恐怖之处。

所以郭昕接着提议要给天兵们记功、升职,没有一个人反对。这样的功绩,就是报上朝廷,也是会大加封赏的。不过安西与大唐失联已久,人事任免都是大都护府自决,倒是省了很多事。

反而是雁来开口道,“天兵们若是知道了,也会欢喜的。不过还是要将他们跟普通士兵分开。”

白安隐应道,“雁帅放心。”

他早从雁来的行事里看出来了,她是希望天兵自己管自己,不跟安西原本的军队建制掺和在一起。

其实这跟朝廷治理西域这些偏远部落与小国一样,都是以夷制夷,扶持亲近大唐的君首领和国王,让他们去管理自己的子民,两边都便宜。

这样也挺好,毕竟天兵那种作战方法,普通人也确实学不会、干不了。

要是放在别处,或许还会有人心中不甘天兵杀光了敌人,却也占尽了功绩。但这是在西域、在龟兹,他们这些人,原本就该退休回家、颐养天年了,早没了那些争功的心思。

之后康满又报了昨夜的缴获。

东西并不多,毕竟铠甲武器大部分都被玩家捡走了,但龟兹城这几年坐吃山空,能得到补给殊为不易,大家都很满意。

不过很快,大家的心情又再次变得沉重,因为康满提到,城中的存粮不多了。

城里的存粮,养活原本的人口是足够的,甚至还略有富余。吐蕃人为什么打了几次都没能拿下龟兹?不就是因为城中存粮多,城门一关,坚持个一年不成问题,吐蕃却坚持不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