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矜见她顺过起气来了,这才笑道:“说句公道话,我看果夫平日待你就不错,倒是你常使小性子歪派他……”
静媛急道:“我怎么小性子了?明明是他不对,我不过说他两句,他就跟我粗脖子瞪眼的……”
“你别急,你细想想:若他真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他还能公然带着一身香水味回来?这就说明他问心无愧,不然怎么敢跟你争呢?”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记不言语了。
子矜于是站起来走到门外吩咐丫环:“给三小姐打盆水来洗脸。”
就有两个丫鬟一人端着个脸盆一人托了个铜盘,盘里放着镜子头梳手巾皂角润肤油,绿珠又上来亲自替她挽袖子。这番擦脸抹油梳头的一折腾,白静媛早就忘了伤心了。几个丫鬟出去后她才说道:“他那一班公子哥儿,平日里不是捧戏子就是打小牌,要不就是下舞场逛妓院,还能有什么好事做出来?我早劝他不要同那些狐朋狗友来往了,他也只当耳边风。”
“静媛!”子矜瞟她一眼,总算明白他们吵架的症结所在了:“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了怕你不爱听。”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了,还跟我客气?”静媛有些奇怪,然而她素来是听子矜的话的,她从小就没什么女性朋友也不知怎么搞的,喜欢她的男生很多,她的女友缘却极差;两个哥哥虽然疼她,但是男女有别,女儿家的心思也不能同他们说。所以一来二去,子矜倒成了她最知心的人。
“你看,如今新一代的人,婚姻双方都是讲究自由的;果夫又是爱热闹的人,你再三地干涉他的交际,还说他的朋友是狐朋狗友,他焉有不恼之理?是什么样的朋友,他心里想来有数。他又不是那些傍着祖荫只图享乐不事经济的人,恰恰相反、和你哥哥一样都是有作为的人,所以你很应该相信他的判断力;再者,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交游喝酒之类场面上的事,你就担待几分罢你也不希望他被人笑是妻管严吧?”
静媛细想想觉得十分在理,在她看来,这必然是子矜的经验之谈,琢磨着也很对,于是笑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我怎么听着像三从四德之说?”
“这也不是什么三从四德,只是但凡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现在他疼你爱你,就多让着你些;可若是你心里没个谱、以为他真的怕你了,从此便想要处处管辖着他,这就极容易埋下隐患。说句不中听的话:撒娇抹眼泪这样的招数只可偶一为之,多了就不起作用了;动不动就赌气回娘家,只怕做丈夫的心里也会厌烦呢!”说完她又加了一句:“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可别怪我多事。”
静媛脸上红了红,可是也知道肯对你说实话的,才是真心为你好的,因感激地:“多谢你提醒我了。”握了子矜的手道:“你虽然辈分上长了我一辈,可是我心里,只当你是姐姐一样的。你说的话都是为我着想,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却又疑惑地问道:“你看你比我也不过大了三岁,怎么对这些很有研究似的?”
她这一问子矜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反倒拘谨起来,只含糊地道:“这也说不上研究不研究的。我自己是这么想的。”
静媛笑了笑,以为她害羞,倒不作他想:“我以前被家里宠坏了,性子难免急躁些;还要你多提点提点我才好。”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看你的性子就很好,有时候连我都羡慕。”
静媛低头静思了一阵道:“如此说来,往日里那些太太们一听说丈夫要娶二房了,就一个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末了还不是照单全收?可见男人变起心来,最是狠的,拦也拦不住。”
这话说的有些尴尬,静媛见她不作声,才领悟过来自己这不是当面揭人短处么,只是子矜同她年岁相仿,她常忘了她是父亲的姨娘这桩事,因遮掩道:“我可不是说你,再说了,爸爸现在只得你一个了,你还有什么可烦心的?”子矜喃喃道:“是啊,他也只得我一个了。”静媛没有听清楚,忙追问了一句:“什么?”子矜回过神来笑笑道:“没什么,我是说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