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讲到这里,冯四月已然不冷静了。

陆听安看得出来,尽管她一声不吭装得特别淡定的样子,可她牙关紧咬,努力控制情绪时太阳穴偶尔跳动,连自然松垂的手都不知道何时手掌向下紧贴凳子面。

这是一种神经开始紧绷的状态,证明了陆听安的猜测是对的。

不管冯四月多想忘记曾经,可她人生的轨迹是在第一次杀人后变化的,性格也是在那时候大反转。二十多年的人格和铺天盖地的仇恨难道可以在短短两年内被消化干净吗?并不会,它们只是暂时被积压在心底,不断推动着冯四月一步步踏进火坑,然而等她回头看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些事情根本就还在原地,她没有彻底忘记。

陆听安知道自己接下去要说一些不好的话,那些话不对,但为了刺激她,他只能出此下策。

“其实你表姐也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她不是在帮助你吗?你缺钱,她用最快也是最轻松的方式让你获得钱,罗顺是什么家庭你也知道的吧?他的儿子接管了罗家所有的产业,资产过亿,只要你不去计较罗顺的年纪,你也有机会培养一个罗家的继承人。你不就是为了钱吗,贩卖器官需要杀很多无辜的人,承担更多被抓的风险,与其用这个方式获得金钱,不如”

话还没说完,审讯椅上的冯四月就不耐地打断了他,“你们男人都是这么自以为是吗?”

她声线绷紧,这是已经动了火的表现。

陆听安故作不解地看着她,“怎么自以为是,这确实是你最好的出路。”

冯四月在白少身边坐到左臂右膀的位置,虽是女人,不管白少那些其他手下背地里怎么说她,明面上却是都得恭恭敬敬的。谁要是敢当着她的面阐述这种她只是生育工具的观点,下一秒她的手术刀就会划破那人的大动脉,那人身体里还能跳动的心脏就会被她握在手心,捏爆。

她在基地我行我素,太久太久没有这种屈辱的感觉。以至于刚才,她也想找到锋利的武器划烂陆听安那张贱嘴。

可惜她碰不到工具,她只能说话。

所以她反问陆听安,“女人在你们男人的眼中,生个孩子就能获得金钱吗?女人身上就只有子宫是有用的?那你一定是没见过那些人被抓到我的实验室时是怎么求我的,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不要杀他们,给他们留一条命,可我不愿意,只要我想,他们都得死!卖器官不好吗?我轻轻松松就能获得金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我就是觉得比跟在罗顺身边好。”

周爱雯就是个贱人,她心里只有自己,不然也干不出那种龌龊事来。

陆听安在纸上写下“实验室”三个字来,指尖微挪,悄无声息地将纸张推到了顾应州面前。

顾应州看了眼,心中已是了然。

神社里只有一间手术室。那间手术室是很潦草的,装修风格和其他房间没有太大区别,不仅如此房间里除了消毒水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没有被盖住。

他进入那间手术室的时候就怀疑那根本不是冯四月常进行手术的地点,不然像她这种经常从事取器官运送器官的人,是不可能忍得了那种环境的。毕竟取下来的器官是不能被细菌感染的,否则它也会失去被使用的价值。

现在听到冯四月无意间透露出“实验室”三个字,顾应州更加笃定。

她在别的地方一定还有类似的工作场地,或许那里才是器官贩卖的主要窝点。

可既然还有别的地方,冯四月何苦把人移到神社?她一个“失踪”的人出现在那里,不是引人耳目吗?

陆听安没有跟顾应州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他的注意力依旧放在冯四月的身上。

从进入这间审讯室开始他就在不断试探冯四月的底线。最初给她看照片是赌她忘不掉恨,用犯罪嫌疑人陈述的口吻讲述她杀人动机是为了引起她的共鸣,她没有反驳而是保持沉默,证明他的陈述中大部分都是正确的。

而这最后一步,就是把自以为高高在上、能够掌控人生死的刽子手女魔头重新拉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