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不会为一个走不动的人停下脚步。
拿草席一裹,随意在路边选了块松散的土地,挖了个坑,埋了。
没有墓碑,也不会有人记得此年此月此日小土包里面埋了个流放的人,来年,野草覆盖在小土包上,一年又一年,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曾经埋了一个人。
柳怡湘趴在马背上,回头望着小土包,悲凉之感席卷而来,她所处的时代,人命如漂萍,湮灭无声。
“咳咳咳”
她嗓子发痒,咳出声,牵动着腹部的肌肉,一阵酸痛。马儿似乎是有灵性,知道背上的主人身体不适,放缓了马步。
潮热褪去,柳怡湘的咳了十来天了都没有好,大病初愈,腿脚发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幸运的是马儿很乖,驮着她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不然,她可能如刚才的那人一样,某一天病倒在路上,就地一埋。
到最后只有远在京城的小红和姨娘念着她。
想拜祭她都找不到坟墓。
眼前,高大的身影遮挡了柳怡湘的视线,裴佑安牵着马绳走在前面,马儿晃了两下脑袋,往裴佑安身上凑,他伸手轻轻拍了两下,马儿受到安抚,一下子就乖了。
一路上,柳怡湘无聊,时不时找裴佑安聊天,他爱答不理的,她说上十句话,不见得回半句。
次数一多,她也不再上赶着话找话了。
裴家鼎盛之时柳老爷上赶着巴结,一朝失势,柳老爷立马倒台,成为谋逆案的重要证人,裴老爷死后不忘将她嫁给裴佑安,换取最后的一点利益。
裴佑安讨厌她是正常的。
不愿意理会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惊讶的是她发高烧时,裴佑安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
大冬夜里,水湿了帕子敷在她的额头上缓解高热,帕子不冷了,又去重新湿水拧干,来来去去,直到柳怡湘退烧了他才歇下。
就连汤药都是端到她面前,一口一口喂给她喝。
若是无他的细心照顾,柳怡湘恐怕如方才那人一般一命呜呼。
她盯着裴佑安的背影,他的脑袋生得很周正,头发浓密,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原本乌黑浓密的发丝有些干枯毛躁,用黑绳随意绑着。
同行的其他人都蔫了,佝偻着背,数着日子还有多少天才能到凉州。
而裴佑安腰背挺直,生来养尊处优的生活同数年习武的经历在他身上烙下深深的印记,融入他的骨血。
即使遭受巨大打击,没有低下头颅,依稀能寻到曾经的影子。
柳怡湘从心底不由得生出丝丝同情,新皇视裴家为仇敌,有个驻守南疆的舅舅也不顶用,估计永远都不会翻身,昔日繁花似锦,金玉环绕的日子都成为了过往。
他估计是要一辈子留在北地的这片土地上。
记忆中以前的裴佑安和现在的身影重合,姿态高高在上的浪荡子模样与如今的判若两人。
以前的裴佑安整日都是吃酒玩乐,没有什么志向,幸好是个不经事的纨绔子弟,若是同他爹一样文采卓绝,一心仕途,估计皇帝是不会放过他的。
柳怡湘不禁失笑,她现在的境地也没有好到哪里,裴佑安回不去,她也一样,同为天涯沦落人。
“走快点,今天就能到徐州的地界了,过了徐州就是凉州,大家伙儿可以好好休息,睡上多久都行!”
赵成中气十足地声音从前头传来,走得筋疲力竭的众人闻之一震,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出现了光彩。
漫长的跋涉终于看见了终点,赵成了话注入了力量,他们的腿脚自觉加快。
午后不过一个时辰他们踏进了徐州的地界。
徐州北接凉州,此地特殊,特有的肥沃的黑土地,盛产稻米谷物,是北地驻军的重要粮仓,又因凉州有近一半的地方草场,最适合饲养牛羊,因此徐州也不缺牛羊肉。
此地的百姓吃得饱,精神面貌都是不一样的,个个生得体格高大,面色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