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婳也淡淡的,只走到床前握住爷爷枯瘦的手,温声道:“爷爷,我和贺九回来看您了。”

老爷子声音微弱,没什么中气,但看得出神志非常清醒,状态已经比前阵子好了太多。

他笑着攥紧孙女的手,一如既往的慈爱:“诶,小婳最近成天回来,还得上夜班,别累坏了。”

施婳笑意盈盈:“不累,我这个月排班不多,还挺轻松的。”

任部长知道她家里的特殊情况,父母亲人都不在世了,唯一抚养她长大的老人家又是临终。何况前阵子施婳也太过忙碌了,还病了一场,现在各大单位年轻人因为过劳患病的概率也不低,任部长也怕把她累坏了,所以有意替她排班少一些,毕竟来日方长,施婳最近确实没有先前忙了。

老爷子又跟她闲聊几句,施婳看出他们方才在谈集团的事务,便不打扰,找了个借口去一边坐着。

贺砚庭也落座一旁。

老四和老五先后同老爷子汇报集团事务,贺砚庭没怎么出声。

大约讲了二十多分钟,老爷子就摆摆手表示乏了。

老四老五也是有眼色的,便纷纷起身准备告辞。

贺崇德恭声说:“大伯,那我们就先走了,您好生养着,有事随时招呼,我同四哥近来都在京北守着您,您随叫随到。”

贺秉琛亦沉声:“大伯,不打扰您修养,我们先告辞了。”

床榻上的老人不热情也不冷淡,神情稀松平常。

施婳在一旁不吱声,默默观望着。

其实她从前对贺家几位堂叔是真的不甚了解,也是最近才频繁接触。

爷爷病危之后爆发的权力之争,至今还在斡旋。

贺爷爷从未明确表态,似乎不打算插手他们堂兄弟之间的争斗。

施婳此前也摸不准爷爷的态度,毕竟无论是贺砚庭,亦或是贺秉琛,对爷爷来说应该是没有差别的,都是堂侄,也都不算是平日最亲厚的。

今日浅一观察,倒是觉得爷爷好似并不喜欢这老四和老五两兄弟。

这兄弟二人走了几步,临到贺砚庭跟前时,忽而又停滞脚步。

老五贺崇德一脸兄友弟恭的模样,说话倒是不委婉,开门见山:“老九,前阵子的事多有得罪,都是因为大伯突然病倒,我这做侄子的不免有些关心则乱了,大家都是为了贺氏,立场有别,心却是一样的,还望你见谅。”

贺砚庭双腿微搭,倚着靠背,姿态懒散,只淡淡觑了他一眼,并未接腔。

贺崇德表情略显尴尬,但也不恼,依旧是客客气气的:“对了,我前阵子刚入手了一艘新游艇,要不明儿咱们哥几个聚聚,一块儿出海玩儿玩儿。”

“咳。”一旁面色沉郁的贺秉琛忽而轻咳一声,他目光如炬,高深莫测地睨了贺崇德一眼,显然是意有所指,“老五。”

这声很沉。

施婳不明所以,只觉得盘旋在这堂兄弟三人之间的气氛忽而变得相当凝重,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暗暗滋生。

她下意识望向贺砚庭,意外察觉他脸色凛冽,本就清冷的面庞冷如寒玉,像是被人恶意冒犯。

施婳怔然良久。

贺砚庭在她心目中,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便是那日在私家医院临时会议室上发生正面冲突,她都未曾见过他面露愠色。

这是怎么了?

施婳暗自思索,反复复盘方才从贺崇德口中吐出的每个字眼。

虽然听着很虚伪,有些令人作呕,但好似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攻击性,至少表面上很客气。

她心里愈发生出疑窦,只想等晚些时候亲口问一问他。

谁知贺崇德霎时间脸色骤变,好似脸都灰白了一刹,然后表情相当浮夸地连声致歉:“得罪得罪,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失言了。老九你切莫见怪啊。”

贺砚庭眸色阴冷,周身隐隐散发着戾气。

施婳心里一沉,虽然不明就里,但隐隐觉得他好似受了什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