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稚左脸上的伤口又痒又痛。他趴在围栏上,盯着前边发呆。中间阿礼打了个电话给他,说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并不是退圈就只是甩甩头走了就行的。张其稚深吸了口气说:“知道了。”

他把烟头摁灭在空花盆里,散了散烟味,进了画室。

陈以童垫着脚在画上方的事物。张其稚站远了点,看到自己的侧脸出现在白色的墙体上。脸颊上长出了一条蓝色的银河。张其稚坐到了水泥地板上。陈以童还在认真画着张其稚的耳廓,耳后的玫瑰纹身。张其稚抱腿看着,他忽然轻轻叫了一声:“陈以童,你可以过来抱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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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其稚拉开了遮光窗帘。他拿脚点了点陈以童的屁股,骂道:“起床,晨跑了。”

陈以童嘟囔一声,还是乖乖爬起来。张其稚发现,陈以童好像才越过自己的童年期进入“成熟期”,开始表现得很好沟通。他真的会认真履行他们的约定。

张其稚拉着陈以童的卫衣袖子把他拽下楼跑步。他们两个绕着公园跑完步,买点早餐带回家。陈以童洗过澡就会钻进画室。张其稚整理卧房,把垃圾清理打包,等早上垃圾站开门再下去分类投放。

他那段时间又开始第三阶段的厨艺练习时间,尝试做一些简单的小甜品,然后踹开画室门让陈以童试毒。陈以童从小没那么爱吃甜的,吃什么口味的蛋糕都是一句:“嗯,好吃。”

张其稚揪着他的脸,怒道:“给我认真点吃。”

陈以童很无奈。

那天阿礼进屋的时候,正好张其稚在满屋子追着陈以童塞蛋糕。张其稚把剩下半块给了阿礼,陈以童又抢回来了。阿礼说:“这是玩得哪一出?”他发现不知道为什么,陈以童就是很不喜欢他。阿礼想,他年轻的时候,帅过张震,拿下少男少女都不在话下,近几年魅力也不会减得这么快。他尝试朝陈以童魅力一笑,陈以童捧着蛋糕顾自己回了画室。

傍晚,张其稚要去给脸上的伤口拆线,他问陈以童要不要陪他一起去。陈以童犹豫了下,点点头。他们开车到一间私人诊所。护士引张其稚进诊疗室,陈以童绞着手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旁边有杂志架,但陈以童不敢动。他看到半开着的诊疗室里,张其稚侧坐着,朝他笑着眨眨眼睛。陈以童也笑了。

张其稚拆完线,脸上多了一条新鲜的疤痕。陈以童因为不习惯,就一直盯着那条疤看。张其稚拉着他走去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两只冰淇淋。那段时候天冷得很快。陈以童隔着袖子捏着那只草莓味的冰淇淋。张其稚自己撕开一只巧克力味的,开心地吃起来。陈以童也开始慢吞吞撕包装纸。

有路人认出张其稚,指着他议论。张其稚仍旧满不在乎地吃着冰淇淋。他们坐在便利店门外,看着对面的街心公园。公园门口放着一尊怪怪的雕塑,看不出是哪个人物。旁边一溜的大排档都开始摆出露天的折叠桌椅,墙面的电视机放着晚间新闻。长岛基建队拆除旧楼时,在一间空屋的墙壁上看到了一面巨幅的肖像画。

张其稚碰了碰陈以童的肩,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菜?”

陈以童晃着自己的两条腿,说:“豆腐鱼烧豆腐。”

张其稚不满地说:“那个昨天吃过了。”

陈以童又重复了一遍:“豆腐鱼烧豆腐。”

张其稚说:“揍陈以童。”

他们懒洋洋地靠在便利店门口。天开始夜下来,路灯忽地亮起。远处不知道为什么升空绽开了一朵烟花。然后过一会,又是一朵。他们停下来看着夜空里的烟花。基建队队员回忆说,是一幅很美的人像画。那个人脸颊上有一条银河。挖机推倒了长岛旧楼,尘埃四起。施工队员攀上破败墙垣,在瓦砾中间找到一只断成两截的画盘。他指挥挖掘机向前,把现场的垃圾清理出去。那到底是怎样一张脸,过后也就无人再说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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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短文选手永远写不过十万字。

不知道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