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叶细细的手,安静地点点头。他后来在各类比赛中获奖,举起奖杯的时候从来是那样一副表情,看不出快乐也看不出难过。但叶细细知道,陈以童的世界里,画画是他接通这个世界的唯一一条线路。
叶细细开口问了声:“陈以童,带你去吃冰沙好不好?”
陈以童躲在画架背后摇了摇头。他终于肯返回画室,但距离拿起画笔不知道还有多久。他只是长久地坐着,仿佛在脑海中勾勒什么。但叶细细晚上来接他,画纸上仍旧是什么都没有。
陈以童靠在后座的车窗边,静静望着长岛的夜空。空中有亮起的光点,之前叶细细以为是星星。陈以童说:“不是,那个不是星星。”叶细细后来发现,那确实不是星星,是附近公园里有人在放会发亮的风筝。
陈以童开始恢复每天早晨出门到画室,晚上准点回家的时刻表。但他只是在画室里坐着,偶尔打开电脑看电子画册,偶尔坐在书架边看纸质画册。一直都是这样。
那天傍晚,是张其稚过来给他送饭。张其稚和陈以童一起坐下来吃饭。他随手翻着钟情那部短篇小说集,陈以童画的插画主体色用的还是都是蓝色。蓝色泥沼中间探出的四肢、蝴蝶的残骸、坏损的钟表和半颗猫头鹰,所有事物都阴森诡秘。张其稚叹道:“陈以童,你真的像个变态啊。”
陈以童吸了口面,仔细地嚼着。张其稚带了自己上封面的杂志给陈以童看。他指着自己的封面照问他:“帅不帅?”
陈以童看着那张照片,张其稚穿着牛仔套装,手里抓着粉色的诺基亚全键盘按键机。是一个复古主题的套图。陈以童点点头,他非常喜欢。后来他把这本杂志放在书架最显眼的地方。
吃过饭后,张其稚说:“你等一下,我出去一趟。”
张其稚下楼,开车走掉了。陈以童趴在窗边,看着车子驶过荒草地边的公路,长岛唯一的公路。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拿画笔磨出的茧子还很硬。他就那样僵直地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到张其稚的车子,又从大路上返回。
张其稚搬着什么东西跑上来。他指了指陈以童,说:“把眼睛闭起来。”
陈以童真的听他的话,把手心覆在自己的眼睛上,嘀咕说:“为什么?”
过一会,张其稚叫道:“好了,睁开眼睛。”
陈以童睁眼,画室门边,安静地靠着那幅《世上最美的溺水者》。画被裱了画框,罩了玻璃罩子了。上边侧头看着天空的男孩,底下绵延起伏的海。陈以童蹲下来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的画。张其稚也蹲下来问他:“大师,是真迹吗?”
陈以童笑起来,他指了指右下角自己签的那个稚气的名字。
那晚,他们两个人坐在失而复得的画面前坐了很久。张其稚盘腿,和陈以童说着自己后来去做模特发生的一些事。他说:“哇,去年最高温的时候,穿着羽绒背心拍摄,差点热晕在草地上。我有个经纪人叫阿礼,留小胡子,人很胖。但听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很像张震。谁知道,下次带来你看看,画下来应该是搞笑漫才对。”陈以童咯咯笑起来。张其稚锤了他一下,继续说:“还有啊,我们也来长岛海边拍摄过,穿连衣裙、高跟鞋哦。”
陈以童问:“连衣裙,高跟鞋,张其稚穿?”
张其稚点头说:“对啊,男生尝试穿女生的衣服,女生穿男生的。”
陈以童说:“想看。”
张其稚拿手机出来找。他当时穿得是一条杏色背心裙,中间有洋牡丹图案,一双黑色细高跟,站在沙滩上基本走不了路,只能保持自己不摔倒。张其稚被画了大红唇,阿礼拿手机拍他的时候,他斜了个白眼。
陈以童看得笑死了。他划过去了一张照片,看到张其稚和郑佑的合影。张其稚把手机拿了回来,说:“嗯,前男友。刚分手,差点被他揍了。”
陈以童问:“为什么?”
张其稚抱着腿,抬眼看着高高的天花板,低声说:“因为我说我其实应该是喜欢陈以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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