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直驶向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在一座崭崭新的宅子前停下,然而并未有人来请他们下车,而是由小厮们卸下门槛,让马车直接驶了进去。仅看此节,便知这宅子比京城刘府大得多了,苏静姗忍不住咂舌:“哪有别院比正宅还大的?祖父不是要避讳的么,你不怕给他惹麻烦?”
不料,刘士衡对于刘显仁的避讳行为却是嗤之于鼻,道:“我们家做生意这么些年,谁人不知?就算奢侈铺张,花的也不是祖父的俸禄。其实他这样做,是为了……算了,都是朝廷上的那些事儿,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咱们不管他那一套,我们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苏静姗不满道:“你还没说呢,怎就知道我不懂?虽说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可无知的妇道人家更可怕”
刘士衡突然就联想到了某些人,大为赞同,道:“确实,家有贤妻,男人才能不遭横事,外面的有些事,还是说与你知道的好。”说着,就把刘显仁为何要避讳的事,言简意赅地给她讲了一遍。原来刘显仁之所以要那样做,主要是与他的政治主张有关。别看刘家经营着数百家铺子,可刘显仁为了迎合当今圣上重农抑商的政策,并不敢大肆张扬,甚至连做生意赚来的钱,都不太敢花在明处,所以这才处处装穷。
苏静姗不明白了:“你将来也是要入仕的人,怎么却明知圣上重农抑商,还是要这般张扬着花钱?难道祖父不说你的?”
刘士衡笑道:“我向来都不是个听话的人,祖父也懒得管我。再说,我现在好歹也是个举子了,各人政见不同,他能奈我何?”
政见不同?难道他是主张发展商业的?可这主张与当今皇上的圣意相左,能得到重视?虽说她不指望自家夫君飞黄腾达,可至少别惹火烧身才好……苏静姗默默地琢磨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临下车前拉住了刘士衡,讲出了心中担忧。
刘士衡郁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相公看着是那样笨的人么?我这样的主张,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但怎会明知圣上重农抑商,还要讲出来?”
道理?甚么道理?难道他不是站在皇上那一边的?苏静姗隐约摸到些头绪,但却又说不明白,正琢磨着,已被刘士衡攥紧手,从马车上飞跃了下去。
这时计氏也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了,苏静姗怕她不自在,赶紧走了过去,搀住她朝里走,一面走,一面道:“娘,住在这里不必拘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若是短了甚么,赶紧使人去告诉我,若是丫鬟们服侍地不够周到,也赶紧告诉我。”以后在这宅子里,就是你闺女我自己当家了,甚么也不用顾忌,您只管舒舒服服地住着。”
计氏赶忙道:“只是暂住,只是暂住,等铺面一找好,我就搬出去。我知道你心疼娘,可你毕竟已经嫁人了,哪有娘跟着你住在婆家的道理,别传出去给你添麻烦。”
苏静姗道:“能有甚么麻烦,就算你在这里住一辈子,也没人敢说三道四若是他们谁不满,就叫他来接手这些铺子我每天早起晚睡累死累活还没工钱拿,养活他们一大家子人,难道连自家亲娘来住一住都不行么?”
计氏忙道:“主要是不合规矩。”
苏静姗便一瞥刘士衡:“你说合不合规矩?”
刘士衡自怀里抽出一把扇子,啪地一声打开,潇洒地扇了一扇,轻松自得地道:“这人哪,到了一定的份上,他说的是甚么,甚么就是规矩。”
苏静姗忍不住笑了:“我说我得意,你比我还得意。”
刘士衡讨好地笑:“我这还不是托了娘子的福。”
苏静姗瞧见他手里拿的是她所画的那把漫画扇,就心满意足地笑了,道:“我刚才说的,不过是玩笑话,我才不会让我娘住在你们家呢,就算你们家愿意,我还不肯呢。我要自己赚钱,买一座大宅子给我娘住才好。”
“有志气”刘士衡翘起了大拇指,转而又涎了脸地笑:“不给为夫也买一座?”
“买,买,都有份”苏静姗故作豪气地大声说着,惹得刘士衡和计氏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