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檐瓦上传来几声响动,姜阑迅速锁定了方向,循声望去。她眼力极佳,即便夜色沉沉,月光又被乌云遮蔽,她仍旧于黑暗中辨别出了薛家姐妹的身影想来是她二人也察觉了异常,故而赶来。
几个起落后,两姐妹轻盈地落于姜阑身前。薛清平向来少言寡语,如今竟也难得地出言安抚道:“姑娘莫怕。”
薛清乐面上仍是笑盈盈的,补充道:“不管外头出了什么事,有我们二人在,定会护姑娘周全。”
府外虽然闹哄哄的,声势却也不算浩大,对于江湖中人而言,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场面。因而薛家姐妹并不过于忧虑,依旧神色如常。
姜阑经历的风浪只会比她们更多,这点动荡,不足以让她自危。
她担心的是顾景曈。
他一介文人,无武功傍身,若真起了大规模的冲突,顾府的家丁不知能不能护住他;况且今夜的风波,定是朝堂上的权势倾轧引起,也不知会怎样影响他的仕途。
沈空青还没有回来,眼下未知的情况最是让人焦灼,等待中的每一息似乎都被拉得极长。姜阑如履炭火,来回踱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炷香、也许是一盏茶时间,沈空青终于出现了。他在屋顶上飞掠,肩上还架着一人。
姜阑定睛看去,见那人竟是仲明。她连忙扬声询问:“仲明?你家大人呢?”
仲明被沈空青带着落了地,刚从空中下来,尚且有些腿软。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勉强平复下来,答道:“大人在府邸门口,车驾被府外闹事的人拦了下来,脱不开身。幸而沈老板出现,才将小人带回府中。”
姜阑睨着沈空青,语气中难免带上了三分责怪:“怎么不把景曈也救回来?”
沈空青被训得垂下眼眸,颇有些委屈:“他自己不愿意跟我走……”
“此事与沈老板无关,确实是大人不愿走。”仲明忙出面帮忙辩解,“那些人就是冲着大人来的,大人决意要留下安抚他们,不肯回府暂避。”
姜阑一听,愈发着急了:“那他可还安好?”
“姑娘放心。顾府养的家丁也不是摆设,他们伤不了大人。”仲明答道,“大人知道姑娘必然忧心,特地命我先跟沈老板回来,向姑娘解释清楚。”
事发突然,其中前因后果的确让人不解。姜阑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为着科举的事。”
“科举?此事不是已妥善解决了吗?”姜阑愈发困惑,“景曈想鼓励私学中的学子参加闱试,这个法子也确实行之有效。我前几日去国子监,还亲眼看到了堆积如山的亲供单。”
“姑娘有所不知,”仲明叹了口气,“今夜在府外闹事的,正是这些学子以及他们的亲眷。”
“什么?!”姜阑惊诧道,“这是为何?”
“这些学子家中都相继出了事。轻一些的,被东家辞退,没了收入来源;较严重的,被地痞流氓殴打,受了重伤……”
闻言,在场诸人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这些事自然不可能是巧合,不用说也能知晓,这都是谁的手笔除了那些想要阻止选官改制的高门权贵,还能有谁?
姜阑没有想到,密谋弃考的路子行不通,他们居然又将主意打到了愿意参加科举的学子身上。
“天子脚下,他们竟敢如此放肆?”姜阑的语调中已有三分薄怒,“况且冤有头债有主,这又与景曈何干?这些学子为何要闹到相府来?”
“也不知是谁撺掇的……他们将这一切祸端都归咎于大人。都说如果不是大人宣扬科举的种种好处,利诱他们参加,他们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姜阑的脸色愈发难看,她一言不发地整理好外衫,又用手帕将青丝绑起,抬步向外走去。
仲明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急忙拦在她身前:“姑娘不可!外头正闹得厉害,恐怕会伤着您,您不能出去!”
姜阑递过去一个眼神,沈空青当即会意,抬手用刀鞘将仲明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