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姜阑笑着摇头,眼眸弯成好看的月牙形,澄澈专注一如当年,里面满满盛着他的倒影,“关家待下人很好,我也只负责诸如煮茶、研墨之类的小事,不做什么重活。你看,我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
她摊开双手给他看,果真柔软细腻,白嫩润泽。
她被拐卖的头两年,是在醉生楼度过的。醉生梦死,从名字也能看出,这是一家青楼妓馆。醉生楼里的姑娘,须得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她们拥有这样细嫩的皮肤,并非是老鸨将她们好生娇养着,而是因为醉生楼中有一种药膏,只要涂在身上,无论多深的疤痕、多厚的茧,都能尽数除去。
但这种药膏涂在皮肤上,会有灼烧腐蚀般的剧痛。因而在使用时,老鸨都会往姑娘们口中塞一块白布,以免她们痛得咬了舌头。
她偷学到了这种药膏的配方,在回到他身边前,先将身上的刀伤剑茧通通抹去。她涂上药膏,竟比她受伤时还要疼痛。她痛得近乎虚脱,汗水浸透了衣衫,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挨过了那一夜,她身上的痕迹都被消抹得干干净净,仿佛这些年的刀口舔血、九死一生从来不曾存在过。
“终究是寄人篱下,哪有不受苦的。”他的眸中是掩藏不住的疼惜,“都过去了,往后有我护着你。”
“好。”她抬眼望向他,发现他憔悴又疲惫。她轻轻抚上他眼下的青黑,担忧地询问,“景曈哥哥,你多久没歇息了?”
“这几日公务繁忙,睡得少了些,不碍事。”
“怎么忙成这样?出什么事了吗?”
“不过是些琐碎的日常政务罢了。”他的小姑娘一向敏感多虑,他不想叫她担心。
“景曈哥哥,睡一觉吧。”她拉住了他的手,晃来晃去地恳求,“我知道你是大盛的丞相,国家百姓都需要你。可我只是一介女流,没什么宽广的胸襟,装不下对天下人的仁爱,你这样劳累我会心疼的。你就当是为了安我的心,去歇一歇吧。”
他起身欲走,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抓紧他:“景曈哥哥,我……”
“我去隔壁睡觉。”他出言解释,语气颇有些无奈,“这是你的房间,我总不能歇在这里。”
闻言,她像被烫了一般缩回手,白皙的耳朵尖染上了红晕。
真是可爱,他忍不住低低地闷笑出声。
第4章
比被心上人拒绝更痛苦的事,是拒绝心上人。
元夕喧闹,人潮汹涌,华灯如昼。顾景曈终于赢得了彩头,手里的兔子灯精巧可爱。他蓦然回首,却再也寻不到那抹熟悉的倩影。
“阿阑!阿阑!”铺天盖地的恐惧淹没了他,他在人群中奋力寻找,慌乱地大喊她的名字。
有人在耳边柔声呼唤,将他从旧日噩梦中拉出。他猛地睁开眼,却见姜阑握着他的手,语气温柔:“景曈哥哥,我在。”
狂乱跳动的心脏渐渐安定下来,他缓缓坐起身,问道:“你怎的过来了?”
“我听仲明说,这些年你都睡得不安稳,时常做噩梦梦见那个元宵……”姜阑的眼圈微微泛红,眸中藏着隐秘的担忧,“我便想着过来陪陪你。”
仲明是他的贴身小厮,从小便在身边侍奉。姜阑和他是青梅竹马,故而与仲明也十分相熟。
他的指尖抚上她的眼角,触感微微有些湿润。她哭了,将他的心脏一阵揪紧。他就怕她会这样忧心,原想瞒着她的,谁知仲明这小子竟做了多余的事。
“多要紧的事,也值得你如此。”顾景曈轻叹一声,软下了语调哄道,“往后有阿阑在,我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别担心了。我听说蜀锦明艳鲜丽,京中贵女都争相购买,恰好我们如今身在蜀州,不如阿阑也去裁几匹回来做衣裳?”
他仍要去衙门处理公务,不能陪伴她,便给了仲明一袋银两,让他引着姜阑去城内逛逛;又叫了四个家仆跟着,保护她的安全。
仲明深得他家大人的真传,姜阑但凡觉得什么物件新奇多看了两眼,他便当即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