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腕一翻,转而将发簪射向蜡烛。簪身与烛芯摩擦,重新点燃了烛火。簪尖深深地没入桌面,发出“笃”的轻响。
烛光照亮了沈空青的脸,姜阑神色冷肃地望着他:“我说过,让你别来这里。”
“我若是不找上门来,只怕师父就要丢掉我了。”烛光朦胧,柔和了他的棱角,少了几分凌厉,只余一双眸子亮灼,满是懊伤,“师父从前什么事都会同我说的,如今为何不告诉我,你要同顾景曈回京了。”
“沈空青,我是你师父。”姜阑正色道,“我要做的事,不需要同你商量。”
“我没有要阻拦你……”他眉眼低垂,温驯如家犬,“现下在蜀州,便是我替师父传讯;师父去了京城,定还是需要我的。师父便带上我一起,如何?”
他低声恳求,姜阑不免有些心软,几番纠结权衡,最终仍是摇了摇头:“我已决意让佩兰与我同去。”
“佩兰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只要师父一句话,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要我去死,我也不会有分毫犹豫。”沈空青抓住了她的衣袖,言辞恳切,目光灼灼。
姜阑狠心地扯开了他的手,坚持道:“我要你留在蜀州。”
沈空青还欲挣扎:“师父……”
门骤然被敲响,姜阑一把捂住了沈空青的嘴,屋外紧接着传来仲明的声音:“时间不早了,姑娘早些安置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姜阑冲沈空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扬声答道:“这就睡了。”又将他推到窗边,压低声音道:“快走。”
沈空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翻窗离去。
姜阑关上窗,将嵌入桌面的发簪取了出来。她摩挲着桌上被钉出的小洞,不由得叹息出声。哪有什么及时止损,避免伤害的唯一方法,是从一开始就不要这么做。沈空青那孩子太过执拗,她不该招惹他的。
南诏使团休整了一夜,便由顾景曈一行人陪同进京。从蜀州到大兴,姜阑一路见过了草长莺飞,碧波万顷。从前总是为生计奔波,如今慢下脚步,方觉春光美好,不可辜负。
行了一月有余,车马终于抵达了京城。顾景曈带姜阑回了私宅,他虽贵为丞相,宅院却简朴无华:门口一对下马石,牌匾上“顾府”二字苍劲挺拔;院内屋舍寥寥,仅有会客、书房、卧房之处,些许松柏散植其间。
“这是前院,我住在这里,你可随时过来找我。后院是留给你的。”顾景曈带她行过垂花门,步入后院,眼前之景却与方才大相径庭。
迎面便是假山,山上植着各类奇株异草,立着几方亭台楼阁,峰峦丘壑巧如天工。淙淙流水自山顶淌下,遇断壁则成飞瀑,一如飞虹入水。池中十几尾纯色锦鲤摆尾相戏,时不时自荷叶间跃出,带起一片细碎水光,日光落入池水,鳞光水色灿灿相辉。
一座汉白玉砌成的小拱桥悬于水上,栏杆上以巧思雕出石龛,内置红蜡,以做夜间燃照之用。由桥上渡过池水,绕过假山,便是拱门。两旁是抄手游廊,其中交错间植着桃李、紫薇、桂菊、红梅等草木,一年四季,各成四种花林。
如今正是春日,桃花灼灼,李花清芳。花瓣随风落于姜阑发间,顾景曈垂眼望向她,只觉她艳过夭桃,洁比白李。他抬手替她摘去落花,温声笑语:“阿阑实在太好,煦风香花皆为你而来。”
姜阑红了脸,颊边染上桃花的艳色。
再往里走,可见小桥流水、杨柳拂岸。姜阑一阵恍惚,竟觉自己不似身在大兴,倒像是漫步于扬州春色。
“阿阑可还喜欢?”顾景曈问道,清冽如潭的眼眸中满满装着她。
姜阑点了点头,低声嗫嚅:“只是未免太过铺张……”
顾景曈勾起唇角,平素清冷的眉眼冰消雪融,温柔如一池春水:“你背井离乡随我到京城,难免想家。我不能陪你回扬州安家常住,已是对你不住。如今不过是造了些江南之景,若能缓解你几分思乡之情,便是值得了。”
仲明也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后院中的一景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