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读,但她已经认识了。
她看到有一份报纸的中间登了一则讣告:中国城美玲街17号林记洗衣房林生陈春花之女因疾病不治死亡,刊登讣闻。愿亲友得知节哀。
她看了讣告也很难过,她的难过已经多的数不出了,她不想再日日相对这个悲伤的讣闻,于是忍不住抠了下去。这才发现,原来帆布车篷已经失修,这些报纸盖住的就是那些碎了的破洞。这些帆布的经纬线已经残破不堪,只需一道口子,便可以划开大大的一道,大到足以使瘦骨嶙峋的十二岁女孩钻出,只不过从行驶的车上跳下,不死也要粉身碎骨。
她可以感受到一点点阳光,还可以勉力透过这个小洞看到一点点车外的景象,而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感到炙烤和炎热了,因为她正坐在一辆穿越沙漠的卡车上。
她越来越渴,她越想要活,她不哭不闹,她想要活,她想要活着,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弄清楚真相,才能知道自己为何颠沛流离,家破人亡,才能血刃仇人。
她透过这个小洞看到一处房子,红房顶,白瓷砖外墙,她看到一大群奶牛,她看到四五名戴着头巾的白皮肤的挤奶女工,她看到一间方方正正的建筑,她认识那建筑外面牌子上的一个单词:immigration,移民局。
她看到有与她长得不一样的外国人在建筑前走动。她身体往后一撑,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使出全身力气划开帆布篷子,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第八章 回忆似地狱之火(下)
她感到自己在流血,流啊流的,快要流干了,她感到浑身疼,疼得她再也没有力气动一下了。她看到她被人围了上来,人群惊呼尖叫,她看到卡车毫不犹豫地开走,生怕晚一秒便被抓到。当她再次醒来,便是在医院里,移民局的翻译来与她交流,彼时莱拉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留在这里还有生的打算,回家的话等待自己的只有被灭口这一条路。她声泪俱下诉说自己被拐卖一路上的悲惨遭遇,而当对方问她从哪里来的时候,她就说自己不记得了。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在卡车蓬里看到的《洛杉矶华人报》上面的一则温馨提示:若您的亲友通过非正当途径赴美,为避免被遣返,请您不要留存身份证明及告知国籍身份。
她渐渐康复了起来,能跑能跳,可是她不能一直呆在医院,移民局的怀特女士也很头疼,怀特女士是指派专门负责莱拉的案件的。终于在确认自己完全康复了之后,她对怀特女士说,“洛杉矶中国城美玲街17号林记洗衣房的陈春花是我姨妈。”是的,经过这两三个月的学习,莱拉已经可以讲一口流利的可供日常使用的英文了。并且通过怀特女士带给她的《国家地理》杂志上知道了自己曾经做卡车穿越的沙漠叫做索诺拉沙漠,位于美国和
墨西哥
交界。
怀特女士兴奋极了,于是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上一番检索后,怀特拨通了林记洗衣房的电话。
“哪位?”估计洗衣房的电话鲜少人打,因此对面显然有些惊讶。
“姨妈,你是陈春花吗?姨妈,是我!”陈春花有些愕然,她哪里有什么外甥女,可是她没有立刻挂掉电话,是因为囡囡的原因吗?打电话来的女孩的声音怎么这么像囡囡?
女孩说,“姨妈,我在Sinai Medical Center,你可以来接我回家吗?”
“好。”陈春花如同着魔一般应声下来,绝不是因为自己的囡囡五个月前才在Sinai Medical Center离世。她失神般往外走去,却被林生拦住。
陈春花大哭,“囡囡,囡囡回来了!”
林生挥手打了她一耳光,直打得她一个趔趄。“发什么疯!女儿都死了!”
陈春花打他,锤他的头,“要不是你天天打囡囡,她会喝消毒剂吗?都怨你,都怨你!”
陈春花糊涂了一辈子,做了她人生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也是唯一一个和林生相悖的决定,她要去看看这个喊她“姨妈”的女孩。
女孩长得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