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 / 2)

这女人活得这样肆意,这样坦荡,他知道她不会拒绝。

她会毫不犹豫跟他一起回到那片土地上,天不怕地不怕,也会莽撞地告诉他,她不怕死。

可薛定望着她,心里如有滚油在熬。

因为他同样知道,他选择的那条路是一条不归路,若拉着祝清晨同去,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但他做不到。

他不愿意看她为自己担惊受怕。

他不愿意她和他经历同样的风雨。

当他从即将坠落的直升机下救出小姑娘时,他和祝清晨还只有素面之缘。他在她的车后座上转醒,抬头就看见后视镜里,她一脸惊慌、泪流满面。

他在耶路撒冷的小学外面与恐怖分子搏斗时,抬眼看见她不顾一切拉开黄线,朝他飞奔而来,眼里有足以燃尽一切的火光。

那女人太够义气,太孤勇。

他甚至毫不怀疑若是有朝一日他身处枪林弹雨中,她会眼都不眨地冲进来,即使什么都做不了,也会陪着他一起死。

她的烈焰会将她自己也烧成灰烬。

……

薛定坐在沙发上,平静地望着她,一刹那间,脑中已然浮现出无数画面。

他忽的笑了,答非所问,问了她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问题:“祝清晨,你怕死吗?”

她答得斩钉截铁:“不怕。”

那模样,颇像一个急于得到老师肯定的学生。

薛定又笑了,将手里的遥控器随意放在茶几上,才回头看她,“可我怕。”

祝清晨一怔。

方听见下文。

“我怕你太勇敢,也怕你不怕死,更怕你死。”

他伸手,将她被暖气烘得将干未干的头发往耳后轻轻一撩。

“我的路,太难走。一个人已经举步维艰,没必要拉着旁人和我一起走。孤军奋战的时候,我还能做到不问明天,可若是有人在身旁,我反倒会提心吊胆。”

看着她急于反驳的模样,他又失笑。

“尤其,那个人是你。”

祝清晨张着嘴,忽然间发不出声来。

他在拒绝,在抽身,可也前所未有的坦诚。

她不愿再听一遍在沧县的小客栈里他已说过的话,却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很好地说服他。薛定是块顽石,固执,冥顽不灵。偏偏这块顽石书读得比她多,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她压根说不过他。

室内的空气仿佛温暖的棉花,漂浮在半空里,也堵在胸口。

没有进展。

一筹莫展。

哪怕直面感情,他依然不接受她。

祝清晨的眼眶有些酸楚,有些发热,却并非全部来自于他的推拒,也源于他的那番话。他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飞机坠毁、炸/弹威胁,统统难不倒他,可他就在她眼前坦白承认,他怕她死,怕她不顾一切,怕连累她。

她根本想不出更好的说辞来劝服他。

怎么办?

怎么办?

抬头看他一眼,那双眼明亮又平静,却又仿佛藏着波涛汹涌。

眉是锋利的剑。

唇是三月的花。

总是严肃地抿着唇,眼里偶有讥诮与刻薄。

可是当他笑起来。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她会觉得平凡的自己也因他而燃烧起来,从心脏到灵魂,熊熊烈焰因他而起,至此她的人生脱离了平淡乏味。

眼眶越发酸楚难当。

她这辈子,哭过的次数少之又少。因姜瑜的固执不肯离婚而哭过,因祝山海的毫无人性家暴妻女而哭过,因苏政钦的背叛与追求名利而哭过,却从未像今日这样,因为太想爱一个人,光是看着他都快落下泪来。

subsp;sweet sadness.

头顶是充沛的灯光,周遭是和暖的空气。

祝清晨努力稳住眼底的湿意,蓦地伸出手来,毫无征兆地覆在薛定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