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行李的过程,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凌迟。

每拿起一件熟悉的东西,都像是在剥离她生命里?的一部分。毕竟,他在这里?住了四年。

整个?过程,她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动作麻利,面无表情。只有偶尔微微颤抖的手指和?泛红的眼角,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就在她收拾得差不多?,准备鼓起勇气跟覃临江和?陈云溪坦白要搬出去时?,覃聿那边却?出了点意外。

他的签证流程比预想的快,原定一周后的航班,突然提前了三天。他匆匆忙忙地回来收拾自己的行李,实验室那边也有一堆临行前的交接和?会议。

家里顿时兵荒马乱。陈云溪忙着帮他整理衣物,塞各种她认为国外买不到的必需品。覃临江则拉着他叮嘱各种安全事项。林见星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关于?他行程的对话,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想跟他道别。不是普通的再见,而是带着她所有未明心绪、所有歉意和?祝福的告别。

她想告诉他,她要搬走了,虽然很舍不得叔叔阿姨。

也想问问他,那个“喜欢的人”。

但此刻,混乱的场面和?他即将远行的匆忙,让她根本无法开口。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和?他单独相处的缝隙。

看着他拖着行李箱匆匆出门,最后在玄关回头说:“爸,妈,我走了。林见星……等我回来。”时?,林见星正躲在厨房的角落里?,假装倒水。她只看到了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听到那声隔着距离的、模糊的声音。

他走了。

而她,连一句“再见”,一句“我要搬走了”,都没能亲口对他说出口。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离开时?的匆忙气息。林见星靠在冰冷的橱柜上,手里?握着的水杯冰凉刺骨。巨大的失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

她低头看着杯中晃荡的水面,映出自己模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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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见星下意识里?还是不想离开的,磨磨蹭蹭地收拾了好?几天,拖到最后她警告自己必须搬走的那天。

她麻木地将最后几件杂物塞进箱子里?。胶带撕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这间住了好?几年的屋子,正一点点被剥离她生活过的痕迹,露出原本素净却?陌生的底色。每封上一个?箱子,心口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就好?像又塌陷了一分。

她拖着这个?沉甸甸的箱子,走向楼梯间对面那个?小小的杂物间。里?面堆满了更早的“历史遗留物”:蒙尘的旧课本,坏掉的体育器材,还有,覃聿高?中时?期用过的一些?东西。

林见星费劲地把箱子塞进去,转身想走。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闪电般从她腿边窜过,带着兴奋的“呜呜”声,直扑杂物间角落一个?半开的旧纸箱

是卷毛。

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上了楼。

“卷毛!出来,那里?脏!”林见星吓了一跳,赶紧追进去。

卷毛充耳不闻,硕大的毛茸茸脑袋扎在纸箱里?,不知被什么?吸引了,兴奋地扒拉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林见星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去拽它颈圈。它玩得正起劲,以为女主人?在跟它玩,猛地一甩头想挣脱,庞大的身躯带着惯性往旁边一撞

“哗啦!”一声更大的响动。

林见星被它带得一个?趔趄,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散落在地上的旧物,重?心不稳,惊呼一声,整个?人?狼狈地朝旁边摔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摔在了一堆柔软的旧衣物上。惊魂甫定,她撑着坐起来,刚想训斥还在旁边摇尾巴邀功的卷毛,目光却?被脚边一样东西牢牢钉住了。

就在她刚刚绊倒的地方,散落着一本厚厚的,深蓝色硬壳封面的笔记本。显然是被卷毛刚才那番折腾,从某个?纸箱深处扯了出来,掉在地上,还摊开了。

摊开的那一页,写满了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

是覃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