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楚火落, 押运一千石粮草而来, 幸不辱命。”

楚火落一礼行毕,没等到旁的吩咐,便起身欲退出去,却见个锦衣人坐没坐相, 站没站相, 眯起眼?睛四下张望着, 不是庚夙那厮还能是谁。

“楚校尉, 你家那个呢?”庚夙心道可是特意去信要上官蒲把人给?激过来?的, 日?前还收到他“事?成”的回信,没道理寻不着人啊。

她眉头轻动, 做出副茫然的神情, “世子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

“跟我玩这套是吧?”庚夙轻嗤一声, 随即用眼?神支使?了两?位侍从出去, 轻咳两?声, 忽而又摆出一副正经的神色开口,“楚火落听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微愣一下, 低眉跪下去。

“今命你为副将, 跟随司鸿朗,共领三部人马攻打樊川, 明日?启程。”

副将,也算是将吧?

楚火落脑子里空茫了一瞬,虽早有推测,此行?或需领兵,但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心中却无?实感,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手里,竟真的握有兵权了?

她一步步往上爬,自内宅奔向战场,自泥沼攀援高山,这世间,果然无?有不可为。

眼?眶微热,深吸一口气,摁下心头的雀跃,一字一顿地回答:“……末将领命。”

话音刚落,在营中到处游荡的蔺师仪就被逮了过来?,恰好撞见这般肃穆的场面?,有些?尴尬地走到角落,“军机重地,我一个外人,进来?不好吧?”

若非顾忌着自己在这人手底下实在过不去三招,庚夙定要跳起来?在他脑门敲一记暴栗,都什么时候,还要在这演,真当这是在梨园的戏台子上啊。

但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真的一点脸面?都不管,冲过去跟他扯皮,是以,庚夙只是强端了一副正经的神色,“上官蒲什么用心,你当知晓,不然也不会来?此,加之你先前曾许诺过,抗击狄戎,义?不容辞。”

“此次,由你暂领将职,栾奉为副将,率两?部人马,助常宜守城,一切行?事?,皆由你调度差遣。”

蔺师仪面?上轻松的神色收敛,眸色微沉,两?手交叠,躬身作揖。

“末将,谨听差遣。”

*

带兵打仗与在营里练兵是两?个概念,攻城亦与楚火落先前那次带着乌合之众守城大相径庭,纵然她这段时日?一得空闲就默诵兵法?,可书?人人读,也未见人人成将。

一个馅饼当头砸下,即使?她早有准备,也还是被砸得晕晕乎乎,夜不能寐,索性寻了块空地,闷头磨起刀来?。

这回不是她惯用的杀猪刀了,而是从司鸿朗那顺来?的长刀,刀身更宽、更长,说是能骑在马上,直接把敌军的脑袋给?剁下来?。毕竟是用来?保命的家伙事?儿,可得好好伺候一番。

先用清水打湿,接着在磨石上细细打磨,然后用软布擦干,为了防锈,还要在整个刀身均匀地抹上鸊鹈膏,这般才能归鞘,比她先前用的杀猪刀要金贵得多。

她不禁开始在脑子里瞎想,若真的开战了,她怕不是白日?里砍人,大晚上磨刀,昼夜不停,没个能歇的时候,且这刀上还有暗纹,沾了血定然难洗,非得用细细的小竹签将凹槽里的血迹给?铲出来?才行?,可若不把血洗净,刀没几日?便要钝了。

连把打仗用的刀都这般麻烦,更别提是整个打仗这件事?了,何时战,何时退,何时行?军,何时安营都是问题。

白日?的欣喜消散过后,那些?愁绪便一股脑儿地涌上来?,调兵遣将这种大事?,她真的行?吗?连一直被司鸿朗带在身边教导的司光霁也没混上什么高职呢。

“楚副将不高兴?”

身后的月色被遮了大半,投下来?一道长长的影子,恰好将她笼在其中,可很快,那月色就重新露出来?,因为来?人半蹲在她身侧,她只肖一转头,便能看见他那双带着笑的眼?眸,比头顶的那弯皓月还要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