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奶奶用棉巾轻拭花瓣的水痕,陷入沉默。
“其实开发景区也是好事,有客流了,染坊说不准还能?经营下去。”程奶奶自言自语般低声,干燥的花瓣均匀放进她?们面前的两只木臼里。
那天?,许织夏和孟熙亲手捣了海棠花染液,生叶染出的织布,夹到竹竿上晾晒,阳光下,是垂丝海棠的胭脂粉。
青石板一路走过,有院子?用竹编簸箕铺晒着蚕茧,有院子?悬晾着油纸伞,有作坊制扇,有一抹梅子?青的青瓷,有茶馆里婉转出吴侬软语的评弹,有汉服馆,有武道馆,有千年老?字号的中医药馆……
小?本生意,门庭冷落,但市井近处是烟火,有着独属于故里的生活气息。
1987照相馆前。
许织夏停下,仰起脸看向?玻璃橱窗,一幅相框里是戴虎头帽捧红柿子?的小?女孩,那是幼年的她?自己。
小?时候不谙世事,只看得到天?上的月亮,刹那间她?后?知后?觉到,原来大人们抬头望月时,又?都不得不去捡地上的六便士。
“熙熙,我们是大人了吗?”许织夏没来由问道。
孟熙嚼着染坊顺回来的桃酥,唇边都是酥屑,思考着说:“对于昨天?的我们而言,今天?的我们已经长大了,但对于明天?的我们,今天?的我们还小?。”
许织夏被她?正经得笑了。
孟熙作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别笑,老?班讲了,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辩证那堂政治课我有听的,我现在很?哲学。”
许织夏戳戳她?吃得鼓起的脸蛋:“好,孟熙小?大人,请你辩证一下,棠里镇是商业化好,还是原生态好呢?”
“我只知道爷爷和李伯伯吵得不可开交。”孟熙说。
“那你是哪边的?”
“我是你这边的!”
许织夏眼睛一弯,扬起笑。
孟熙告诉她?:“千寻集团的项目经理,今天?在镇长家?商议,我爷爷他们都过去了。”
许织夏好奇眨眼:“那是谁?”
“景区公?司的人,还是大美女呢。”孟熙握着许织夏的胳
膊:“我们去看看!”
十?分钟后?,一把木梯子?架上一面白墙。
陶思勉手肘压在青瓦上,人挂在墙头窃听。
“你能?不能?行?”孟熙扶着梯子?腿,不耐烦问。
“别吵。”陶思勉忍气吞声:“你们两个,好事轮不着我,坏事乱轮我!”
“你小?声点。”
孟熙提醒又?提醒:“别光顾着看美女经理。”
他破罐子?破摔:“我看什么美女我看,我这么丑。”
许织夏悄声地笑。
陶思勉竖着耳朵卖力听院子?里的声音:“你爷爷说……商业化了,人的匠心都要被熏成铜臭味!”
“李伯伯说什么什么……固步自封!狭隘至极!呸!”
孟熙冷不丁喝止:“不准骂我爷爷!”
“是李伯,李吴钩!”陶思勉喊冤:“我跳进去一块儿商量算了!”
“……”
陶思勉又?趴回青瓦上,但一直没声儿,在朝远处张望,孟熙一巴掌拍了下他的腿:“说话。”
“你哥哥来了。”陶思勉语气郑重?。
“我独生女。”
“不是啊,我说今今。”陶思勉突然紧张兮兮地望下来:“你哥哥过来了!”
许织夏神情茫然,脸上挂着的笑慢慢消退。
“要完。”孟熙喃喃。
“别愣了,赶紧溜啊,”陶思勉攀着梯子?横手下爬:“可不能?被周玦哥发现咱们搞小?动作。”
陶思勉一只鞋刚落地,就见孟熙和许织夏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他追她?们:“梯子?,梯子?!”
许织夏被孟熙拽着飞奔在长巷里,巷子?口一拐,径直迎上男人不慌不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