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自己怎么会那么自然地弯下身去,极吃力地抱起他,他的小胳膊一搂上我的
脖子侧头就亲我的脸,说着“亲亲”,沾了我一脸口水,到这时,父亲身边的纤
丽女子才向我走过来,对他说小智乖叫姐姐,他小嘴一张脱口就喊“姐”。就这
样,父亲把梅平和他迎进林家,一弹指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之后他对我说希望我可以在近期内搬出去。
我合上柜门,木然地从他面前走过去,看见他红了眼眶,他哑声嘶叫:“你
没有给我第二种选择!”
我充耳不闻,笔直地走出房外,走下楼梯。然后就看见了父亲,他也看见了
我,空气如死水般凝固。
“进来。”他说,打开书房的房门。
我在原地僵站了许久,最后终于踱进书房。
“坐。”他说。
我在他对面坐下。隔着一张大办公桌。
他定睛看我,长时间地,竟似痴了过去。
无事何必找我,我站起来说:“我出去了。”
他回过神,微喟:“长得就跟你母亲当年一个模样。”提到母亲时,他整张
脸上每一线条都蓄满黯伤,真实得我不能否认或者假装没看到。
我咬紧下唇,克制已趋向爆发边缘的抑郁。
“怎么脾性就一个南辕一个北辙呢,唉。”他看我的眼神少有的竟怜爱起来。
我一声不发转身就走。
“这是怎么回事?”他长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令你十多年来都不肯
再叫我一声爸爸。”
弦断的声音在心中响起,全身的血液就向无法控制的洪流,全部倒冲向脑门!
我回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把桌面的文件和摆设全部拨到地上,冲过去把窗台
前一人高的珐琅花瓶猛力推倒,在怦然的巨响中抽出书架上的书扔落地板,一路
后退将所有的古董和饰品全部砸向墙壁。
数种声音在破碎的嘈杂中挤进我的耳膜,有人在叫“林潇!”,有人在叫
“潇潇”,也有人叫“潇!”
我抄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摔向几面,杯子应声而裂,我一把掀翻茶几,跌荡中
的碎片折散出耀目的光线,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想也不想,双膝一屈跪倒在地,
捡起一片玻璃就往手腕割去。
几声惊叫乍起,仿佛好近又仿佛好远,尖利的棱角触及我手腕的那一刹有人
掣住了手肘,迅即我的身子被扣紧的纹丝不能动,意识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在耳边
叫着:
“潇!别动!是我!”
谁?是谁?我茫然,顿止。
“来,把手松开。别动。”
那极具安抚作用的嗓音,使得我停止了挣扎,是谁?在我疯狂混浊的意识里
注入一丝清明。
右腕倏地一痛,我的手指被迫张开,接着听到“叮”的一声清响,那人贴紧
我的后背将我拉起来。
书房内静得可以听见每一个人的呼吸声。
“放开。”我说,心如哭井。
控制的力量自我腰上与手上撤离。
没有去看父亲、梅平或者林智,我走向门口,越走越快最后跑出去。
我不择路地狂奔,却那么那么明了,未知的前面和已经经过的后面并无两样,
都是荒芜。
空空如也的胃逐渐翻江倒海,痉挛阵阵袭来,逼使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弓身捂
着胃腹以缓减剧痛。我大口喘气,久久不能动。
清静的私家路上,成串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徐不疾,皮革踩上沙砾发出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