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叫方将军,叫的是国舅爷。
方祈在外头先朝向公公颔首示礼,胞妹死讯带来的冲击已经被这个在官场上沉浮几十年的将军拾掇妥当放在了心头最上面的位置。
“您可客气狠了!将才我去闹了闹应邑长公主府,哪晓得那处的驸马爷是个怂的!没闹得缩到了凳子下头去!”方祈憨直一笑,满脸络腮胡子就横向扯开了,反客为主朝向公公做了请先行的手势,口里接着说:“成亲三日无大小嘛!也不晓得皇上知道了,得不得怪罪我去将长公主金枝玉叶的吓着了!”
向公公也搭着拂尘佝着腰,笑呵呵地赔着笑,望了眼后头跟着的行景,再看了看跟在后面慢慢走,还没到的另一辆马车,笑呵呵地回:“您是个不拘小节的,皇上怎么可能怪罪您,您九死一生回京,皇上就像手上握着块儿失而复得的珍宝似的了...”
再探头与马车里的方皇后道了恼:“奴才给皇后娘娘问安,给温阳县主问安,实在国事繁重,奴才就带着国舅爷先行一步了,您先去偏阁喝喝茶可好?”
“你们直管去!信中侯身上有伤,不敢驾得快了,过会子本宫让人领着他进去。”
方皇后自然从善如流,带着行昭坐到仪元殿偏厢去。
这里是皇帝平日里歇茶小憩的地方,布置得是一派清雅悠闲,方皇后端着茶盅半坐在椅凳上,行昭规规矩矩地端了个杌凳靠着方皇后坐,静静地等待正殿里头的动静。
第一卷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凯旋(下)
这是行昭头一次进仪元殿的偏厢,清一色的紫檀色摆设,紫檀木小案上还有一卷没来得及合上的书卷,铺着的罩子都是应景的青碧色,用了带泪痕的青褐色湘妃竹做隔断,糊着桃花纸的窗棂有光从外头经历了一番波折才照进来。大约是因为天儿热了,只在炕头下,摆柜上,还有高几上摆着澎过水,还带着几分潮气的新鲜瓜果,而没有选择熏香。
处处透了随意和慵懒。
与行昭以为的帝王庄重,大相径庭。
矮几上摆着一只绘唐代仕女美人图的旧瓷鼻烟壶,釉色光滑,看得出来是主人家的爱物,常常在手里把玩摩挲,行昭的眼光顺势抬高,看方皇后神色如常,只是紧紧抿了嘴,眼神直直地望着东边儿,想越过那几扇朱红色的门,看看里头到底在做些什么,听听到底在说些什么。
可惜,偏厢和正殿隔得远,还得拐几条游廊,方祈与皇帝的一番暗含玄机的对话,方皇后和行昭自然无从听到。
三刻过后,正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早已候在门外的信中侯一瘸一拐地进了内。
门又“吱呀”一声关了过来,而后再也没打开过,向公公亲自搭着拂尘守在外头。
消息一旦进了宫,就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到各宫各院里头,先是丫头们隐秘地三三两两说小话,再是下人们凑到主子跟前小声说,再到主子与主子之间咬耳朵。
国舅爷方祈,带着几百人浩浩荡荡闯回了京,先去搅和了长公主的婚事,再跟着皇后进宫面圣的消息,飞速地传到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在热油里头舀了一瓢水进去。沸腾到上头浮起一层浓密的白花花的雾,大概就有这么热闹。
先坐不住的是惠妃,带了两个宫人,柔柔袅袅地同挡在门口的向公公说着话儿:“...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午睡时竟然遭靥着了,想来想去心里怕极了。也不晓得皇上得没得空,若是如今没空,本宫去偏厢候着皇上也是好的...”
声音娇滴滴的,眼睛里像是含了一汪碧油油的水,一眨一眨地就险些滴下来。
惠妃素来得宠。皇帝也一向愿意给她脸面。
可现在这番行事,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吧!
向公公笑一笑,梗直了脖子。就是个年轻漂亮的得宠妃子,膝下又没个依靠,也敢冲在最前头来作张作乔,不是遭人当枪使了,就是脑子里头只有浆糊。全身上下只有胸脯四两肉。
“可不巧了,皇上特意吩咐皇后娘娘与温阳县主候在偏厢里头。您若是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