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舅舅!我昨天竟然梦到鞑子扬武耀威地骑在马上,在咱们大周的领域上,横冲直撞,拿着马鞭上下挥,我一觉起来直犯恶心!”
“那就多去看看书!”贺琰被彻底激怒了,一瞬间失去了谈话的兴致,挥挥衣袖:“白总管!把大郎君带下去!事关他舅舅,你们又甥舅情深,早知道就不和你说了!”
行景不愿意走,白总管来拉他,他力气又大,一把将白总管撩在地上。
贺琰盛怒,大夫人见势不好,看看儿子又看看贺琰,不知道该怎么办。行昭皱了眉头,上前拉过行景,行景自然不敢再甩开幼妹,行昭仰着头小声说着:“哥哥去了西北,母亲和阿妩又该怎么办?”
行景猛然想起那日的顾虑,犹豫片刻。
行昭趁着这片刻,双手拉着行景就往外走,到了游廊里头,行景面容上有焦虑,有担忧,有不甘心。
行景去西北可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妩一直都觉得哥哥一定会成为一个大英雄,但不是现在,方家局势未定,你在就是母亲的一张底牌,若你不在,退一万步说,万一方家有事,母亲该怎么办?阿妩又该怎么办?”行昭压低声音缓声细语,又说:“哥哥要三思而行。”
行景手心直冒汗,少年郎特有的血性和激烈,被这几句话似乎是打消得只剩下了一二。
孰轻孰重,行景终究屈服在对未来的不确定上。
行昭望着游廊里,行景独自向前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前路未卜,再也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等三月暖阳彻底蹦上头顶之时,信中候家的闵夫人来了,红着眼眶,带着十分惺惺相惜的语气:“...我家侯爷明明是个文臣,半辈子没见过死人,拿笔还行,叫他拿刀...”
话到这里,闵夫人终究是忍不了了,哭出了声:“叫他拿刀,怕他刀柄都还没摸着,就叫人给...”
第一卷正文 第五十八章 落定(上)
第五十八章 落定(上)
闵夫人一哭,大夫人就忍不住了,嘤嘤哭起来,又想起来信中候和方祈在一起的,结结巴巴地把早晨贺琰透露的圣意又说了一遍。
闵夫人大清早才接到圣旨,细细一问,才问出了那个噩耗,登时吓得手脚瘫软,又想起来临安候夫人就是方将军的胞妹,抿了抿头发还来不及梳洗,就火急火燎地往贺府来探听消息。本来是打着这次西去能混个功勋回来,闵寄柔嫁的时候也能更体面些的主意。谁又能料到鞑子这次是吃了个称砣下去,铁了心要和大周作对,硬生生地将板上钉钉的事儿都能变得这样凶险艰难。
哭嚎、诉说、抱怨总能将烦闷与担心降到最低,可哭泣根本无济于事。
行昭避到了里间,今儿早上歇了两个时辰,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就爬起来守着大夫人。
耳朵旁边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外间的动静,女人的哭声与衣料窸窸窣窣交杂的声音,让行昭陡生郁气,歪身靠在暖榻上,从几桌上随手拿过一册书卷,强迫自己静下来,粗粗扫过三列字,发现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一抬眸才看到窗棂前的黑漆大桌上摆着一尊玉色水清花斛,里头插着几株大朵大朵的芍药花,火红得像黄昏时分的火烧云,浓烈而明艳的颜色给寂寥又悲戚的正堂里陡增几分生机,而用来铺桌案的罩子却是一匹素绫暗纹的三江梭布。
“这花儿和布是谁摆的?”行昭抬了眼神问。
如今侍立在身旁的是正院的小丫鬟满儿,头一次进内间服侍,听主子发问,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回:“花是花房的王婶子进上来的,罩子是...”陡然想起来这几天府里头乌云密布的气氛,顿了一顿。试探转了话头:“是花摆得不好吗?要不要让人去给王婶儿说一声儿,把这花儿给撤了?”
“不用了,花摆得很好。赏两个银馃子给花房的。”行昭翻了一页书,沉着声儿又道:“选了这块布的管事妈妈真是惹晦气,咱们府里头还没有办丧事呢,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头一次犯下这等错处,我且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