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边头越埋越深,边轻声说着这番话儿。
挣了半天,手也还没从六皇子的手里挣开,可她知道辰光已经过了许久了,天儿也已经黑下来了。
黑得连五指与真心,都看不见。
她埋着头不去看六皇子的神色,手险些抽离出来,却又被六皇子反手握紧。
“只要你也喜欢我便好了。”
六皇子丝毫没受影响,话里话外显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神色很平静,可细看起来却仍能在眉梢眼角看出眉飞色舞来:“我从来不言前事,不耽后顾,世间上人与人本就不同,我与父皇是两个人,与临安侯更是两个人,你若拿旁人的准则套在我的身上,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话儿说得很郑重。
暖光摇曳,少年郎的眼里窜出火苗来,亮得慑人,深吸了一口气俯身逼近。
行昭顾不得哭,赶紧闭上眼往后缩。
再睁开眼,发现发髻上多了一支钗,木愣愣地拿手摸了摸,材质是木头的,钗头上刻了一朵儿简单极了的青莲。
“阿妩,我一定会娶到你,我定不负你。”
六皇子气息火热,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一语言罢便神色极好地撩袍下车。
行昭用力抹了抹脸,神色显得有些恍惚。
合着她平白哭了一通,都哭给瞎子看了?
正文 第一百八七章 钗(上)
定京城里又落雪了。
莲玉探身将窗棂推开了些,便有几片雪落在了乌木窗沿上,被火一烘,便融成了一滩水,莲玉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伸手就将那滩水给抹了,再融再抹,到最后索性侧身顺手拿了一块儿木帘搁在床沿边上挡雪,脸朝窗外,一说话,便有白气儿冲出来。
“今年的雪好像来得特别早。”
“不算早了,往年里十月初都飘过雪。”
行昭怏在暖榻上,腰上搭着厚厚的细羊绒毡毯,手上捂了个素银镂空雕花暖炉,眼神随着飘落的雪花儿往下落,上辈子那年雪来得特别早,十月初飘雪,十二月大雪,雪重得定京城全是白茫茫一片儿,街头巷尾里,将积雪拍掉,或许就能拖出来一个冻得直抖,衣衫褴褛的人儿。
那年雪灾都闹到了天子脚下,周平宁整日整日地不着家,她便整日整日地喝得烂醉。
现在回想起来,她竟然能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来指摘对错了,庄生梦蝶,也不晓得上辈子和这辈子哪一个才是梦。
莲玉侧头想了想,没想出来还有哪年的雪来得特别早,可看自家姑娘一张小脸白刷刷地,心疼得很,又探身出去将窗棂掩了掩:“...您一场风寒从仲秋拖到初冬了,身子骨又不比往常,哪儿吹得风儿啊。”
是的,行昭又病了。
其实不是病了,是小日子来了。
六皇子实乃强人也,那天夜里被他一刺激。这辈子的初葵都被刺激出来了。
虽是隔了两个月。行昭私心还是将这笔账算在了六皇子头上。
想起六皇子。又是一脑门子官司,那日夜里一回来,方皇后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无数次,她蠢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气鼓鼓地指着红彤彤的一双眼把罪名怪到了欢宜和桓哥儿那场婚事上,“...隆重又喜庆,让人欢喜得想哭!”
方皇后噗嗤一声笑,也不拆穿。只让她先去歇着,转个背就把莲玉召去问话。
莲玉多硬的嘴啊,铁棍都撬不开,却在方皇后跟前几下几不下就丢盔卸甲了,差点儿没负荆请罪,装哭倒是装得像:“皇后娘娘眼风一扫,我膝盖就哆嗦,腿上一哆嗦,嘴上也跟着哆嗦,哆哆嗦嗦地就全招了。我好容易逃出了皇后娘娘的手,总不能再落到自家姑娘的坑里吧...您且饶了莲玉这一回...”
嗬!
这小妮子跟好人学好人。跟着道姑学跳神,和莲蓉鬼混这么些年,倒把嘴皮子功夫练出来了!
窗棂被掩得结结实实的,甭说雪气儿,连风都灌不进来。
正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