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2)

行昭两世为人,可看到柏树上那几道深深浅浅的刻痕,仍旧是不可抑制地欢喜起来,心里明媚得就像这初夏的天儿。

可就算她好了起来,她也不能去凑这个热闹,到底是居母丧,身上带孝。

欢宜无比惋惜,五月初一的时候特意过来劝:“...既是纳侧礼。可也算是乔迁之礼,二哥好容易从皇城搬出去住,也算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儿了。”

欢宜浑然没将纳侧礼当回事儿。

“阿妩已经选了几件儿好东西给二皇子和石侧妃送去,左右身上戴着孝,总也不好冲了二皇子的喜气不是?”

行昭却不能不将纳侧室当回事儿,石侧妃便是安国公家的亭姐儿,明明很平顺的一段人生却被应邑那桩事儿突兀地打断。

皇帝要安抚给石家,给个妾室的名头,却让亭姐儿先于闵寄柔出嫁,一个一早便摸清楚王府里门门道道的侧妃。一个初来乍到的正妃,将两个人人为地放在了对立面,皇帝这件事儿做得其实挺绝的。

可也还算聪明。

没有敌人便给你树一个敌人来。

有了敌人。才能无暇顾忌其他,一心只想着在艰难地斗争出压倒对方。

大家都是牺牲品,又何必互相为难?

“你啊,就是太规矩了...”欢宜笑一笑,压低声音说起另一桩事儿。“你们两兄妹已经算是守规矩得很的人了,虽说是守孝三年,可定京城里哪一家不是明面上做得好,暗地里脏兮兮的?平日你连鸡蛋都不吃,连给你送个绿豆糕都要用花生油做。朝堂上的言官却还是咬死你哥哥要去福建做经历司经历不放,武将战场之上原就不谈丁忧。庄德年间就有武将守过百日的孝,便重新领差出征的前例。明明是父皇下的‘夺情起复’的谕令,几个御史却偏偏直咬住你哥哥‘不孝忤逆’的话头...”

托黄家那几口子的福。行昭对言官、御史这档子人是当真没好感。

完全是看戏的不怕台高,恨不得天天掀起三尺浪,淹死一个算一个。

行景去福建是做什么去了?是去镇压海寇了,又不是甩开膀子去和花姑娘搂搂抱抱!是要拼血拼汗的!

一早便有“金革之事不避”的说法,也有“墨绖从戎”的道理。大周以文立家。到今朝,拿得出手的武将寥寥可数。梁平恭死了,方祈皇帝不会考虑起用且给予实权了,秦伯龄尚要镇守川贵。

行景选福建,也有这一层道理。

蜀中无大将,廖化都能当先锋,于公于私,无论皇帝出于哪种考虑,都会允了景哥儿的自请外放。

行昭多了个心眼,笑眯眯地替欢宜斟满一盏茶问:“你是从哪儿晓得的啊?”

欢宜抿嘴笑一笑:“是老六同我说的。几家御史死死咬住,几家御史没什么反应,几家御史却上书赞颂扬名伯‘忠孝不能两全之时,忠义为前’,父皇偏偏皆留中不发,可批那几个死拽着不放御史的折子时一个字儿也没往上写这个就是阿慎问的向公公了。”

向公公是皇帝身边第一得力的人,几个皇子见他都要客客气气的,又要离得远远的,生怕惹上了勾朋结党的火星子。

六皇子向来明哲保身,却敢去和向公公套近乎,问皇帝批折子时的动静...

想到阿慎两个字儿,行昭心里就堵了一堵,喝了一天的决明子菊花茶,总算是舒了舒气儿,当天夜里就同方皇后说起这件事儿。

却言语含糊地略过了是谁探听到的这层消息。

方皇后一早便晓得了,笑一笑,“甭理他们,狗咬狗一嘴毛,贺家已经势颓,如今连几个言官也掌不住了。往前还能掌住朝中言语风向,如今却硬生生地出现了三家之言,窝里内讧,你舅舅这时候铁定会趁乱推上一把。”

方皇后认为这是贺琰出的坏水儿,行昭也并不惊讶,心底里也没那么多寒气了。

能将发妻逼死的人,凭什么要求他在万劫不复的时候,对自己的骨肉还留存着一丝善心?

五月初三晴方潋滟,纳侧礼是黄昏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