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等玉女将手从顾绒口袋里伸出来时,她半截胳膊已经烧没了,袖口处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腕,黑豆眼变成了要哭的泪眼,委屈巴巴地瞧着顾绒。

顾绒比她更委屈,甚至红着眼睛比玉女更先一步飙出泪花了,撑着两条打颤的腿连滚带爬往院场跑。

玉女伸着断手喊他,活像要来找顾绒索命算账:“小哥哥你别跑呀……”

金童也伸出手来想拉他的领子。

顾绒见状跑得更快了,但他实在脚软,没走两步就一个不稳,屁股着地跌坐在地上,然后“蹬蹬蹬”地掉下台阶,揪住他领子的金童虽然有人样,可身体始终是纸糊的,轻飘飘被顾绒带着一块跌下楼梯,连声音都随着顾绒跌下楼梯的动作被甩成一段段的:“你跑得太快啦……啊!啊!啊啊啊”

它们似乎惧怕阳光,顾绒之前又一直浴在阳光底下,所以它们刚刚才躲在木桌底下避阳,现在顾绒带着金童滚到了阳光底,等顾绒停在台阶最下面终于不再跌了时,金童就哭喊惨叫着“阿婆呜呜呜”然后屁滚尿流用比顾绒更狼狈的姿势赶紧往阴凉处蹿,和玉女一起躲在阴处不敢过来。

顾绒都顾不上跌疼的屁股了,更不敢回头瞧它们两个,站起来就赶紧往阳光更足的地方溜。

他口袋里的东西因为剧烈的跑步动作掉了出来,落在灰色地砖粉粉的几粒很是显眼,顾绒慢下动作正要细看,却“哐”地撞进一个人怀里。

那人穿着黑色的外套,身上只有洗衣粉的柠檬干净味道,他双手抱住顾绒的肩,语气里难以藏住的焦急和担忧:“顾绒你没事吧?”

哦,这是沈秋戟的声音。顾绒听出来了。

不过他此刻靠在沈秋戟怀里,思维却发散了下,在想沈秋戟现在身上怎么不是力士沐浴露樱花味的香气了?再后来又记起基地宿舍这边只有舒肤佳香皂可以洗澡,没有沐浴露,所以沈秋戟不香了。

顾绒站稳后抹抹脸上被吓出的生理泪水,他倒是没想哭,但是奈何眼睛管不住,回答沈秋戟说:“我没事,诶,你怎么就回来了?路笑雩他们呢?”

沈秋戟见青年双目通红,雪腮旁都是涟涟的泪,根本不信顾绒的话,捧着他的脸皱眉道:“你没事哭成这样?还一副逃命的样子?”

“我又见鬼了啊。”顾绒和他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被吓了就容易哭,实际上我不是很想哭的……”

“你又见鬼了?!”沈秋戟拔高声音,像是比顾绒还要惊愕,还带着些仿佛从此就要再也见不到顾绒的绝望,声音沙哑道,“那、那你要退学了吗?”

“要不你请一段时间假吧,你这情况特殊,我带你回我家找我七叔帮你……”

“我不退。”顾绒纳闷,他又没死,沈秋戟在绝望什么?但等他听了沈秋戟后面那句话也无暇去理会沈秋戟的绝望了,抓着他的手臂迫不及待地答应,“找你七叔?找他帮我看看我的命格吗?好啊好啊。”

“嗯?”但是沈秋戟却和他各说各的,“你不是说你再见鬼就要退学了吗?怎么又不退了?”

顾绒其实现在还是怕的,不管是穿寿衣的阿婆再怎样和颜悦色,那一对后来和他好言道歉的纸人金童玉女又如何乖巧讨喜,后面狼狈逃走的样子又多么搞笑,他们也都是鬼。

可他腹中的饱腹感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他吃了阿婆给他煮的面。

顾绒低头,看向刚刚从他口袋里掉出落在地上粉色东西那是几颗糖。

玉女之前那个动作应该不是要偷他的东西,金童拦他也不是要索他的命,是要给他塞糖赔礼道歉,而她那句没说完的话则是“我请你吃糖”。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位阿婆可能是喜丧上仙去的老夫人,包括那对金童玉女这次过来可能都是为了昨天喜丧上冲煞吓到他的事情道歉。

顾绒心里头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害怕,还是该摆出些别的情绪,这次撞鬼的经历不如先前恐怖,反而还透着些许……温情?

所以沈秋戟问起,顾绒就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