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翘却笑了:“我知道,我是好不了的了……等我死了,你一定远远地离开这里,离开李家的男人……不要像阿娘一样,再被他们欺负了。”
她看绥绥又哭起来,摸摸她的脸颊,微笑道,“生死有命,妹妹,你不要难过。阿娘在等着我,她会照顾我的,我思念她太久,已经等不及见到她……倒是妹妹,你要好好的,不要让我担心……”
绥绥张了张嘴,再说不出一句话。
怪不得,翠翘生着这样一张江南烟雨相;怪不得,她骨子里的柔美一点儿不像西北女子,怪不得,夏娘那样古怪地打听翠翘的出身。
难道,夏娘也曾见过那位淮王妃吗。
绥绥只是怔忡。
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劝说她,她还有什么资格劝说她?乌孙的灭门之仇让她恨了十五年,翠翘又该有多恨皇帝?
李家的男人害得翠翘家破人亡,流落他乡,历尽了坎坷,可是她还许多次地温言相劝,向她说李重骏的好话,只因为她以为她同李重骏真的两情相悦。
她只希望她能快乐。
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下来,打在手中温凉的玉佩上。
绥绥终于握紧了它。
翠翘说出了心中的郁结,索性再不肯吃药。她甚至连食水都没有进。绥绥去看她,她已经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忙叫大夫来,大夫支支吾吾,面露难色。
绥绥明白他的意思。
她遣走了大夫,伏在翠翘床边痛哭了一场,然后悄悄地,起身去了丽正殿。
彼时宴乐才散,当值的正是阿成,他见了绥绥,只当是太子找她来睡觉,没有多问便放了她进去。
宫人们在外面预备服侍太子就寝的东西,内殿静悄悄的,四面昏暗,只在尽头的坐榻上点了一支灯。
李重骏就在那里,有些疲惫似的,倚在屏风上,合目捏着鼻梁骨。
他听到脚步声,没好气地说了声“出去。”
绥绥站在那里,低低抽泣出声,李重骏睁开眼瞥了一眼,有点儿惊讶:“你怎么来了?”
绥绥不说话,李重骏起身走了过来,才摸到她的脸,她便忽然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呜呜痛哭起来。
李重骏倒真的怔了一怔,手臂扎撒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回抱住了绥绥。
他问:“怎么了?”
绥绥不回答,只是抽噎着。
她小戏子的功底仍在,痛得心已经麻木了,仍能哭出十分的眼泪,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就连李重骏都放轻了语气,温声道,“别怕,绥绥,谁敢给你这么大委屈,嗯?和我说。”
绥绥呜咽:“翠翘……是翠翘,怎么办,殿下,翠翘快不行了,我该怎么办,你救救她罢,殿下!”
李重骏顿了顿,抚摸着绥绥的头发,低声安抚她,却又在暗中起打量她的神色。
他分不清她的哭声里可有假装其实他分明知道,知道她只有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做出如此温驯的姿态。
可是她的难过不是假的,她的脆弱不是假的。
她伏在他怀里,她纤细的手臂环着他的心,她脉脉地看着他。
她依傍着她。
他收了收手臂,把绥绥搂得更紧些,趁此机会,温言款语地哄她。
但绥绥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仍待她这样亲昵,让她疑惑又如不安。
不过李重骏向来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一会儿阴,一会儿阳,他又在做什么打算,她已经无力去探究。
她努力克制着,不露出一丝异样来,终于切入正题,小声说,“再过九日,便是太子殿下的寿辰。我听说殿下生辰那日,城南护国寺会广纳香客放莲花灯祈福,我也想去瞧瞧,给姊姊放一盏灯……殿下可否陪我……”
李重骏看了她一会儿,才道:“那天我要进宫,况且,现在外面也不太平。”
她就知道他不会同意。
绥绥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