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熹带着自?己的极恶相回到了终焉之地, 那个最令他害怕,他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他独自?在终焉地生活了数万年,从一缕微小的灵识开始, 修炼成剑的形态。

他见不到光线,也听不到声音,他甚至不知道?世间有光和声音这两样东西。

他蜷缩着漫无边界的寂静和黑暗中,他以为整个世界都是这样的,他也不懂一直萦绕在他心间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 他感觉到了日?月的光华, 听见了风雨的声音, 那种感觉忽然消散了。

他第一次觉得身上暖洋洋的, 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会响起来的。

他好喜欢这种亮亮的,吵吵的感觉。可光芒会消失,风雨会静停,他终究还要回到漫长的孤寂里。

原本习以为常的黑暗突然变得难以忍受。寂静成了他最害怕的东西, 它藏在黑暗之中, 时时刻刻包围着他,一点一点地将他吞噬殆尽。

他时常会想, 如果他没?见过光音就好了,那么他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可那么美好的东西, 他又怎么能不期待呢。

他在黑暗中期待光明,在寂静中期待声音。

他在剑身上开出了一朵花陪伴自?己。

后来,他修炼出了人形。

再后来,他等到了比阳光和声音更美好的“何物”。他钻进北洛的剑鞘里,跟着北洛来到了太华宗。

从那以后, 贺兰熹再没?有回过终焉之地。

如今,他回来了。

终焉地依旧是贺兰熹记忆深处的样子。除了日?月, 没?有任何外?力能给终焉地带来光亮,连贺兰熹的神力也不例外?。或许是天道?法则也在忌惮神明的强大,所以在三界的边缘创造出了终焉之地。

终焉之地孕育出了贺兰熹,也对?贺兰熹有着某种微妙的压制力。贺兰熹双腿一落地,熟悉的恐惧感立即缠住了他,无孔不入,无处可藏。

贺兰熹发?出一声无人听见的闷哼,手上一个失力,载星月从他手中脱落,旋即被黑暗吞噬。

这是最纯粹最绝对?的漆黑,一切光影皆被湮灭,时间和空间在此定格,仿若一种无法被想象,亦无法被理解的永恒。

贺兰熹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了下来。他跪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忘了自?己还有“贺兰熹”这个身份。

他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一把灵识初生的剑,没?有过多的思维,也没?有可以挪动的身体?,他只?能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原地,耐心地等待下一个日?出。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电光火石的一息,也可能是好几个时辰,贺兰熹忽然醒了过来,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贺兰熹不得不庆幸这次的对?手是他的极恶面。在他被压制的这段时间,极恶相的反应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极恶相现在就在终焉地的某个角落里,和他一样,无论睁眼?闭眼?,眼?前永远是漆黑的一片。

虽然知道?是徒劳,贺兰熹还是睁大了眼?睛。他在黑暗中摸索到载星月的剑柄,以剑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贺兰熹很清楚自?己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速战速决,然后等宋玄机来接他回家。

最后一个需要战胜的敌人,是自?己。

行走在终焉之地,贺兰熹的神格和神力如同受到了禁锢,每走一步都在抵抗道?法自?然,身上仿佛有千斤重。

他必须稳住心神,集中注意力,否则很可能再次受到终焉的影响陷入虚无之中。

贺兰熹无法判断极恶相的位置,极恶相也无法找到他,就像是一场纯靠运气?的赌局,谁先找到对?方谁便有了动手的先机。而运气?,是最公平,也是最不公平的事?了。

很不幸,极恶相的运气?貌似更胜一筹。

一把剑悄无声息地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