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贾得全真的想将纸撕碎,然后甩在青年脸上。
奈何一道声音阻拦了他:“贾公公,你还在这儿呢。”
贾得全回首看去,在看清来人是谁时眸中彻底冷下来,他将干瘪的薄唇一勾,道:“哟,彭总管,哪阵风将您给吹来了?”
对宫中内宦司略有耳闻的人都知晓,内宦司东西两侧分坐着两位管事太监,一位是右大监贾得全,一位是左大监彭胜祥。
贾得全嫌彭胜祥假清高,彭胜祥嫌贾得全太谄谀,两人素来不对付。
虽然如今圣上看着更愿意支使贾得全,但彭胜祥作为陪文惠帝从皇子成为帝王的老人,这么多年来稳坐左大监的位置,他在文惠帝心中的份量便可见一斑。
旁人能看得清,贾得全这个人精自是看得更清楚。
因此他每次碰见彭胜祥,尽管心中有着万千牢/骚,明面上的孝敬功夫却是无可指摘。
不过周围这群尚未入仕的书生当然是不清楚这些内情的。
彭胜祥不欲同他废话,半掩着眼有话直说:“是陛下叫咱家来寻你的。”
贾得全当即意识到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毕竟帝王的心总是瞬息万变。
很快他便清楚了这个变故是什么。
彭胜祥越过他向前走了几步,皱眉看着这群狼狈不堪的书生以及站在其中好似局外人的江瑾淞,高声喊道:“诸位士子,陛下命咱家来传话,大理寺审讯池辙得到了一定的进展,他已将舞弊同伙供出,眼下大理寺正根据他的供词继续追责。”
第50章 花瓣四分五裂,像是一种风雨欲来的暗喻。
听见他的话, 适才失了希望的书生们或有所感地抬起头。
“陛下还让咱家与各位说,他尤其理解诸位心中的愤慨。陛下向诸位保证绝不会将此次科场舞弊案轻易揭过,定将涉嫌此案的人全部揪出来并加以严惩, 三日之内必有结果。数日后的会试与接下来的殿试,定不会再出现这般事情, 你们放心备考便是。”
他还道:“今日诸位在雨中淋了许久,陛下甚是怜惜, 入夜天气更凉,士子们赶快回去吧。”
刹那间鸦雀无声, 书生们皆被这出人意料的反转砸晕了脑袋。
“是啊, ”贾得全面上扬起和善的笑,横插了一句, “诸位士子, 快些起来撑伞归家吧。”
彭胜祥乜斜了眼见缝插针投巧的贾得全, 若非场合不对, 他真是一刻也不想与其同处三尺之内。
见书生们先后站了起来, 彭胜祥清楚他们这是将偃旗息鼓的意思。
“走吧, 贾总管,圣上还等着你我回去覆命呢。”
贾得全挪动步子跟上他,趁着对方走在自己前面,抬手拭去额头沾到的雨水,又将衣襟往上提了提,以防冷风灌进脖颈。
真是见鬼, 时值三月怎会如此冷。贾得全暗咒道。
接着他整理起衣袖,滞后地发现里头多了一样棘手的东西。适才彭胜祥出现, 他下意识将那位书生给的纸塞进袖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带走了。
啧, 贾得全不由得想起一点都不会察言观色的江瑾淞,心想此次他看走眼了,此人简直是朽木难雕。
他正想着该如何处理袖中本无意留下的纸,走在前方的彭胜祥忽地停住了步子,阴恻恻道:“贾得全,你又没在外头久跪,走那么慢作甚。”
说来也是奇了,这会子大雨竟然见小。漆黑难见尽头的宫道上,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外,安静地有些可怖。
是以彭胜祥这句话吓得贾得全抖上三抖。
“你……”才在宫门外被他抢去了风头,此时新仇连着旧恨,贾得全也不再掩饰心中不忿,回敬道,“彭胜祥,你莫要以为你是左大监,咱家就会怕你。”
彭胜祥蔑视地瞧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戳在贾得全的肺管子上:“就凭我是左大监,而你只是右大监,你就永远都得被我压一头。”
大风猎猎,将二人的衣裳吹得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