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谢呈以不通戏文为由向后谦让,后面的那位不再谦让,点了一出唱打热闹的“挂帅”,恰也奉迎筠老夫人的巾帼事迹。

笙耧鼓乐少时响起,伶人们声如细丝,旋动身段,调笑打诨,定格亮相,叫听者们不免跟着摇头晃脑、为之入迷。

余光中管家端出一只眼熟的酒壶放至筠老夫人的桌上,林蕴霏立即将目光投过去。

“那是殿下带来的贺礼吧。”身旁的谢呈语气笃定。

林蕴霏顾不得回答他,凝神望着筠老夫人那边的动静。

管家附耳对人说了话,大抵是提到了她,筠老夫人朝这边看来,林蕴霏于是遥遥冲对方礼貌颔首。

接着管家为筠老夫人倒了小杯酒,她先是轻嗅了下气味,然后稍有迟疑地抿了一口。

不出林蕴霏的意料,须臾间对方面上浮现出一抹惊异。

随后她将杯中酒饮尽,拿着酒杯好一会儿未有动作,垂下眼眸仿佛陷入一场久远的回忆。

那该是一段与风追逐、与日争光的年华。

身侧的清远候发现了她的神游,一语将筠老夫人从昔年浮光中唤醒,她对着他说了什么,随后起身对众人道:“老身有些不胜酒力,欲去后院喝盏醒酒茶。诸位不必介怀,我稍缓便回,与大家分食寿桃。”

话落,她由婢女搀着转身,不偏不倚地望了林蕴霏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

林蕴霏领会到对方的意思,起身欲跟上。

“殿下,”谢呈曼声唤她,好似柳条轻撩湖面,“愿殿下此去遂意。”

遂的是何意,他们心照不宣。

“那便借国师吉言。”林蕴霏对他灿然一笑。

未受到阻拦跟着筠老夫人走到一间敞开门的房间,林蕴霏迈入门槛前请示道:“筠老夫人,晚辈能够进来吗?”

“嘉和公主,请进。”女人的声音跟宴会上相比,有意低沉了几分。

林蕴霏于是踏进屋内,与这位曾叱吒沙场的女将军对上眼。

那双见识过血刃白骨的眼乍然现出肃肃威光,尽管对方还是那张秀丽皮囊、那副纤细身躯,周身的气度却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她是位可以纵马定国的将军:见了此刻的她,无人会质疑这点。

她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仿佛是可卷起漫天沙尘的罡风,铺天盖地地朝林蕴霏涌去。

然而林蕴霏只是看着她,眼眸明亮赛春光。

筠老夫人弯起唇瓣,陡然恢复和蔼模样:“殿下年纪轻轻便有此泰然风范,真叫老身自愧弗如。”

“似我这般年岁时,老夫人已然奔赴沙场点兵,我远不及您,”林蕴霏走上前几步,作揖道,“嘉和冒昧尾随而来,望老夫人勿怪。”

筠老夫人摆手让身边的婢女退下,又对林蕴霏说:“殿下请坐吧,我们坐下谈。”

林蕴霏于是坐下,双目未曾离开对方的脸。

“殿下怎么想到送我那壶酒?”思及那股仿佛还萦绕在喉间的辛辣,筠老夫人不免有些感怀,“说起来,老身已有好久没有喝到军中的浊酒了。”

“殿下可能不知道吧,这酒还有一个文雅的名字,叫做‘沙中月’,取自那句‘征人烧断蓬,对泣沙中月2’,意在见而不得,望远相思。那时我随先皇征战,每夺下一个关隘,先皇便会用此酒犒赏三军,众人勾肩搭背对月豪饮,不醉不归。”说着,她面上露出追忆之色。

林蕴霏顺着她的话闲谈:“如今这酒在军中极为少见,我派人寻遍了皇城,才找到还酿造此酒的那户酒家。将酒赠予老夫人前,我出于好奇尝了一小杯,被呛得差点失声。”

那不一般的辛辣因着这话重新涌上喉头,林蕴霏皱了皱鼻子。

瞧见她那鲜焕的神情,筠老夫人忍俊不禁:“这酒是从农家中传出来的,浑而不醇,胜在容易酿造,价钱低廉。行军之人随时都可能提枪应战,为保持头脑清醒,军中明令不得擅自饮酒,更遑论这般三两杯就能使人面红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