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玩一场必输的赌局,赔上一生的情动。(注)

昏昏沉沉,陆显一觉睡到凌晨才醒,狭小地下室里不知几时多一张书桌,一盏台灯,温玉神色如常,坐灯下温书,见他醒来,也不过抬一抬眼,问:“饿不饿?吃面好不好?”

他想起身,却听见悉悉索索金属碰撞声,借着光才看清,他身上一副手铐脚镣,全然比照重刑犯量身定做。茶几上一碗冷冰冰鸡汤面,如同座上温小姐,没感情没波动。

“这是什么?”最初是疑惑,片刻他便明白过来,不能置信,沉声说,“你疯了?”

震惊震怒,上帝也料不到,温玉会疯到这个程度。

而他只等来她轻描淡写回应,“你说要戒,我帮帮你而已。怎样?是不是很感动呀陆生。”

陆显咬牙,“你脑子进水?要找死?信不信我单手掐断你脖子?”

温玉书不离手,椅子上换个姿势继续读横排简体字,“我应当提醒你,铁链只有一米长,你的活动半径不超过这张床,想要掐死我之前先练一练臂力,试一试能否挣断链条。不过我劝你省省力气,吃饱喝足,今后慢慢熬,免得猝死在这张脏兮兮弹簧床上。”

“我死岂不是要劳你收尸?怎么敢当?”

“小事情啦,装进麻袋扔下海,你是无名氏,捞上来叫作无名尸,大陆公安忙发财,没人举报,又不是关系户,谁有空查你DNA?”

☆、凌迟之刑

挖苦讽刺讲完,她却并没有任他自生自灭。

戒断的痛苦时期终于开始,陆显难挨,温玉也不轻松。

起初不过是焦虑、盗汗,偶尔,他会在夜里被噩梦惊醒,睁大眼惊惧惊恐望四周冷冰冰墙壁,逼仄角落,昏暗地下室,孤孤单单一盏灯微微弱弱照亮黑夜。是温玉,她在等下反反复复读一本蓝白封面小书,屋内漂浮的一颗颗尘埃都在好奇,是怎样的旷世巨著令她心驰神往,专心异常。

让我偷偷看一眼好不好?看她琥珀色眼瞳,倒映的是流云一般文字,还是他的在方寸之地的苦苦挣扎。

她等他骂够了,闹足了,精疲力竭再次昏睡,一手撑在桌边,一手扶住腰,缓缓站起身她太专注,一小时过去不记得换姿势,浑身血脉不通,麻麻痒痒也痛也酸。

德叔在镇上卫生所工作,一路看她长大,作为陆显旧识,对温玉不计后果的为所欲为保持缄默,他间或两三天来地下室为陆显的伤口清洗换药,回回都趁他人事不省之时,为避免他看见德叔如抓住希望,又不肯认输认命,享这世间最沉痛的苦。

温玉仍抱一丝希望,问过德叔,陆显的右手是否能有复原可能,德叔摇头,陆显此生注定做半残废,筷子都拿不稳,还想重回故地一雪前耻?做梦!

她从未曾想象过陆显失败落魄场景,大约在少女旖旎梦境中,这个男人永远强壮霸道,团伙械斗时他只需一把长刀,就可以一敌百,腥风血雨中杀人如麻,此后孤胆英雄一般揽住她,守住她粉红泡沫似的爱情幻想。

而此刻发着抖留着鼻涕眼泪的陆显渺小如同枯瘦老人,蜷缩在单人床上,何止是狼狈两个字得以形容。

或者死对他来说才是最终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