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披好外衫,像对待过去的恩客一样,平声道:“醒了,便走吧。”

裴诀没料到她会是如此反应,愣了愣,蹙眉道:“歌儿,你把我当成了谁?”

菱歌这才回头,看向他:“你又把我当成了谁?”

算起来,裴诀与那些恩客也没什么区别。

不同之处在于,她与恩客交换的是银钱。

与裴诀交换的,却是真心与谎言。

裴诀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如常,像是终于失去了耐心。

他穿好衣裳,起身往外走。

行至门口时,却身形一顿,又折返,将一锭银子,扔在菱歌面前。

“砰”

门被重重关上。

菱歌呆呆坐在床边,望着地上被银子砸出的小坑。

只觉心里仿佛也破了个洞,在呼呼漏风。

作为她最亲近的人,裴诀最懂,用哪种方式,最能羞辱她。

菱歌嘲讽一笑,不自觉便笑出了泪水。

是啊,她为了他由清倌成了卖身女。

是她自己作孽,自我轻贱。

又能怪得了谁?

菱歌苦苦等着良籍下放的那一日。

与此同时,裴诀与温芷瑶的婚期,也在慢慢临近。

街头巷尾到处洋溢着喜庆之气。

菱歌足不出户,却还是要被那些惊叹的议论声围困,逃无可逃。

“听说世子一掷千金,命人打造了一顶独一无二的凤冠送给温小姐,那凤冠上镶嵌的南海鲛珠,世间仅此一颗!”

“不仅如此,世子还进宫向陛下求了恩典,特封温小姐为一品诰命夫人,这是何等的殊荣!”

“这份真情,怕是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她推开窗,一眼便望见了那挂满红绸的世子府。

回忆也跟着铺天盖地而来。

裴诀也曾说过,他们大婚的时候,他要为她打造独一顶一无二的凤冠;

要为她请京城绣工最好的绣娘缝制婚服;

要送她十里红妆;

还要为她搜罗世间所有美丽的鲜花……

当时,菱歌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觉得他夸下海口。

却没想到,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而她更不知道的,便是话中的新娘,从始至终,都是温芷瑶。

菱歌苦涩一笑,刚关上窗,便有几个陌生男子忽然闯了进来,强行将她掳去了一条船上。

温芷瑶坐在里头,手中是一把闪着银光的刀。

菱歌被强按着跪下,下一瞬,冰凉的刀刃便抵上了她的脸颊。

温芷瑶面容带笑,说出的话却如蛇般阴冷:“只要一想到,你顶着与我三四分像的脸,在天香阁挂牌子,我就恶心得吃不下饭。”

“思来想去,我也只能将你这张脸毁了去。”

菱歌挣扎不得,只得被温芷瑶一刀一刀地将脸划了个稀烂。

她只觉得脸上布满了尖锐的,火辣辣的疼痛。

侍女还“体贴”地将一面铜镜放在菱歌面前,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脸。

“啊”

菱歌惊叫出声。

下一瞬,游船的门被人猛地踹开。

裴诀戴着面具出现,嗓音急切:“怎么了?”

他话音一顿,唤道:“瑶儿。”

温芷瑶轻声撒娇:“看来割人脸也是个力气活儿,我都有些累了。”

裴诀满脸宠溺:“累了,那我便抱你回去歇息。”

菱歌只觉四肢百骸都冷得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