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做的只有自保。
苏毅这个做父亲的前面十几二十年都像个废物一般毫无作用,如今到关键时刻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他告诉了她直接与日本在华商会总理事木村苍介联络的办法,并提前绕过冯览秘密地与日本方面打过招呼,最终促成了她与木村苍介的会面。
她的要求非常简单:她可以把自己手上拓印搜集的所有机密文件都交给日本人,但他们需要给她一笔丰厚的酬金,并在事发之前就护送她安全到达日本;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从此改头换面以一个日本人的面貌重新开始生活,这样即便徐冰砚最终意外从事故中活下来,她也依然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日本人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苏青的条件与冯览相比简直太容易答应了冯览那条毒蛇的胃口可大着呢,他想要重新夺回上海、而这就必然要牵扯到动兵的事,日本人的确想看到一个混乱的中国,但他们自己目前却还没有做好全面侵华的准备、因此目下可不打算亲自去淌这潭混水。
木村苍介很快就答应了苏青的条件,并要求她继续按照与冯览原本的约定去跟他接头冯览也是日本人的工具,他们要借他的手去炸毁那座军火厂,这样即便事后华东几省震怒、他们发泄的对象也只会是直隶省,对于大日本帝国来说又有什么是比中国再次打起内战更有利的局面呢?
人人都是棋子,可又人人都自比为黄雀,回环曲折的心术争斗背后被牺牲的却是上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和不计其数的人力物力,而在可见的未来……甚至会引发再次对国家造成重创的残酷战火。
可是谁又真的在乎呢?所谓“国家”不过就是最虚幻最无谓的东西,只有最执妄的蠢货才会为了它付出自己的一切,“聪明”的人们早就懂得该怎么拿他人的福祉交换自己的利益,这片土地毁了就毁了,反正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切、去别的国家做高高在上的一等公民不好么?何必继续留在这个没有未来的陈腐之地虚度光阴?
而现在唯一没有着落的人就是冯览了。
他太心急也太大意了,被刻骨的仇恨蒙蔽了双眼、又太过轻视苏青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学生,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在背后算计,最终成为一枚弃子日本人背弃了过去与他达成的约定,不仅没有在事发后将他接入日本使领馆避祸,而且还在上海全境封禁后拒绝帮他偷渡到海外。
……于是那些糟糕的旧事便再次重演了。
他再次掉入了徐冰砚的罗网,当初对方羽翼未丰、尚且没能完全掌控整个华东,他还能想方设法钻空子逃去北方;可如今这偌大一个上海滩已完全是他的囊中之物,要在其中抓出一个逆党对他而言实在是易如反掌。
冯览狼狈地在城中流窜了几日,最终还是不幸被军方的人抓获,他们把他关进了警政厅地下阴森的审讯室天晓得,过去这里完全是他的天下、他在这里帮徐振审讯过不知多少来自敌方的特务,没想到有朝一日却终于轮到自己坐在了受审的位置上。
幽暗的火光使封闭的刑室显得更加可怖,挂满黑红血迹的刑具正一排排堆在简陋的墙角,冯览一一看着、正在试图压下自己心中反复涌起的恐惧,慌乱间却听到刑室的铁门外依稀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过不多时大门便被用力地推开,一群人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位气息阴沉的将军正是他的故人,可却已经与当年那个忍辱负重的小军官截然不同了。
“咚”
沉闷的响声在阴暗的地下室内回荡,那是年轻的将军一脚踹翻了他的椅子,冯览的两只手臂被牢牢地反绑在背后,此刻只能毫无还手之力地向后倒去,后脑重重磕在被血水一遍一遍染过的石板地上。
“其他人呢?”
徐冰砚面无表情,漆黑的眼中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光亮、比白二少爷死去的那个雨天还要阴沉;他的声音同样冷极了,疯狂的凶戾和杀意正在试图突破他为自己设下的禁制,声称要去宣泄那些在他心底积压已久的痛苦和憎恨。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徐冰砚了。
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