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悯道:“此次岭南民众怨愤,最大的缘故便是倭夷横行而巡台府漠视不管,为安抚百姓,本王请求总督大人准许出兵驻守边境。”

“这自是应当。”

“然而原郡守军参领何翦已失民心,正拘禁于岭南官监之中,那这位置……”李元悯顿了顿,笑道:“不怕总督大人笑话,本王心中已有人选,便是本王府中总掌猊烈,这段时日,他皆在边境协同当地族长组建民兵自卫,对当地地形、形势再熟悉不过,所以,在岭南之境,本王以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的驻守江陵。”

“便是那位膂力过人的猊烈?”薛再兴挑眉,他思忖片刻,唇角一扯:

“区区一个郡守军参领而已,本督自会举荐作保。”

李元悯唇角一扬:“那本王先替他谢过总督大人了。”

酒过三巡。

薛再兴把玩着手上的酒杯,突然问道:“殿下年岁几何?”

“方过弱冠不足一年。”

“原来本督并未记错,看殿下之貌,不过十六七,还以为……”他微微眯着眼睛,眼中闪耀着某种光芒,似感慨一般:“与幼时相比,这些年,殿下的变化可真大啊。”

李元悯一哂:“当年来岭南之境本王不过十三岁,在这块边陲磋磨上几年,恁是谁都会变的。”

“不,下官说的是相貌。”他盯着他,“广安王的风采,莫说两江三省之境,便是整个北安,恐是无人能敌。”

李元悯眸色一动,面上却是风轻云淡:“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不过皮囊尔,百年之后皆都同归尘土,不值一提。”

“哈,是下官唐突,”薛再兴忙虚虚一拜,“望殿下莫要责怪。”

“无妨。”

李元悯仰头一倒,将杯子轻轻放在桌案上。

第二日午后,数张公告张贴在岭南都城的大街小巷,上主四项。

一则颁布一个月之久的收成新法作废,岭南全境恢复原状,以往依新法多纳的税银可凭契纸一应退回;

二则郡守军不日将驻军边境,若有倭夷来犯,格杀勿论;

三则此次参与事变的百姓均不予追责,如在布告公布之日起,仍滞留都城寻衅滋事者,均以一等恶罪论处。

四则巡台府主官引咎辞官,事务暂由总督府监管,待江镜总督上禀天听,由吏部再行安排。

再过一个月,由总督府举荐,猊烈正式接管郡守军。

接令仪式上,李元悯的目光朝着岭南一众官员一一扫视过去,那些官员个个低下了头来,不敢有一人与之对视。

第35章

入夜了。

最后一点晚霞也消失得无踪无迹,夜色像墨汁一样浸透了天际。

华灯初上,朱雀大街恢复了往日里的宁静。广安王府门前的两只石狮子静静耸立着,俯瞰三三两两路过的巡逻的兵士,朱红的大门紧闭,但透过那一丝透着光亮的缝隙,便可以窥见里面热闹的光影。

今日是广安王府的府宴。

亦是猊烈驻军边境的送行酒。

宴席临近尾声,大多数人已是喝高了,正歪歪斜斜的四处敬酒。

猊烈的右侧坐着周大武,他同样喝得有些多了,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这般婆妈地勾着他的肩膀,有的没的地拉着他说些话。

“你已经十八了,也该成家了。”周大武大着舌头,眼里有些许迷蒙,他凑近了猊烈,“上回你问我的那档子事儿……那姑娘我看差不多得了,该让兄弟几个见见了。”

猊烈不语,他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总是显得冰冷肃严,若非周大武知他的性子,难免认为他是那等孤傲冷僻之人,可他明白,这青年并不是。

当年他们押送府银途中遇伏,猊烈带着残兵本已脱困,见他落单身陷贼窟,让残兵们护送府银先行离去,自己独自持着长·枪冲进敌营,一番苦战,终是带着身受重伤的他,从百余匪贼的包围下脱困出来。无论任何事情,他一概沉默寡言,却总身先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