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预想中的恐怖景象并未出现。

再睁开眼，周以墨看到的，是雕梁画栋的庭院和曲折的回廊。

这里不是地狱，而是宋如卿前夫，那个江南富商沈家的府邸。

周以墨震惊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走魂会又回到这里。

曾经数次，宋如卿哭得梨花带雨，说她被夫家刻薄刁难、受尽屈辱，求他带她离开。

那时他被她的眼泪和柔弱迷惑，心疼不已，现在想来，何其讽刺！

他心中戾气翻涌，却又无可奈何。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女子清脆的谈笑声由远及近。

回廊那头，一群穿着鲜亮春衫的小丫鬟，簇拥着个身姿窈窕的妇人，正款款走来。

丫鬟们个个低眉顺眼，态度恭敬亲昵，口中唤着：

“夫人小心台阶。”

“夫人，园子里的海棠刚打了苞，可要去瞧瞧？”

夫人？

周以墨冷笑。

宋如卿才离开多久？

这沈家就迫不及待地迎进了新主母？

虽然那宋如卿虚伪恶毒，可是现在看来，她说的倒也不全是假话。

所以，他也不算错的太离谱。

周以墨这样想着，心里就舒服了不少。

他下意识地飘近了些。

阳光正好洒在那位夫人身上。

她穿着一身素雅却不失贵气的月白锦缎衣裙，乌发松松挽起，斜插一支温润的羊脂白玉簪，行走间裙裾微动，自有一股沉静端方的气度。

周以墨骤然凝固。

那张脸！

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让他悔恨欲绝的脸！

鹿棠！

竟然是鹿棠！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成了沈家的夫人？！

周以墨好似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就那样愣了好久，才急匆匆地飘到鹿棠面前：

“棠棠！你能看到我吗？”

鹿棠双目平静，像是不经意那般轻轻一挥手，把周以墨扫了开。

她微微侧头，对着身边一个小丫鬟轻声吩咐：

“新到的云雾茶收好了，给老太太房里送些去。”

“西角门那边守夜的王婆子，前几日说受了风寒，让账房支二两银子给她，再从库里拿些厚实的料子，天虽暖了，夜里风还凉。”

“是，夫人，您心善。”小丫鬟脆生生应着，脸上满是真诚的敬服。

周以墨剧烈颤抖着。

这温和的语调，这细致的安排，与他记忆中的鹿棠一模一样。

而这些，原本都是属于他的！

周以墨不受控制地再次飘得更近，贪婪地、近乎痴迷地看着她。

她胖了些，气色不错，只剩下嘴唇还有点微白。

她抬起手摘了点桃花，滑下的袖子露出了还包着纱布的小臂。

周以墨像被什么扎到了眼睛。

鹿棠很白，皮肤触感细腻柔嫩，曾经一度令他爱不释手。

可他却为了宋如卿，毁了自己的挚爱。

他甚至还答应宋如卿，要给鹿棠缝上猪皮……

周以墨又悔又痛，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棠棠，你能看到我，对不对？”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往后余生，我一定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