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三日后?”奉冰下意识问。

“三日后……”裴耽伸出一只手掌比了比,“我将满廿五岁了。”

收下礼物后,他的神态便更像个孩子,坐姿更随意,望着奉冰的眼神里亮着星星点点的光。奉冰却突然站了起来,脚下有些发软,衣裾带翻了一旁的香炉,又连忙去扶起。

借此,他避过了裴耽那湛亮的眼神。

他们成婚那三年,裴耽的每一个生辰,都是由他陪着,两个人一同过的。但后来他们和离,裴耽又步步高升,想必为他庆祝生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那他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他拿袖子去揩博山炉上洒出的香灰,却越揩越脏,金铜的山峦透出无边际的热,热得他眩晕。他又想起来,大逆案发,阖宅上下哭天抢地之际,他曾去秘书省寻裴耽,在省外等了他三日三夜,也没有等到裴耽出来见他一面。他又想去恳求父皇,父皇也不理他,在深秋的宫门外被禁军带走,下诏狱日日受刑部逼供,要他招认自己与叛变的太子有密谋。他们不敢对他上刑,就逼着他不睡觉,给他喂馊掉的糠米饭,还往他的牢房中放老鼠。他看着诏狱中其他人一个个被拖出去,他的仆从、亲眷,他们全都上了东市,再也没有回来

他在那地方熬了一个冬天,直到开春大赦。

他的五指都抠进了博山炉的缝隙里,迷茫中他听见一声低呼,是裴耽将他的手抓了出来,捧着细看,一边道:“你莫将指甲都烧坏了。”

裴耽竟离他如此近了,两人的手指间是滚烫的香灰,他的额头险些磕上裴耽的肩膀。他猝然后退,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才迟钝觉出指甲处钻心的疼。望向裴耽的一刹那,他的眼中甚至蓄起了疼痛的水光,旋即又沉没了。

他不恨裴耽,裴耽在那时候躲了起来,纵是薄情寡义,但并未落井下石。但他为什么要为裴耽庆祝生辰?裴耽为什么,竟敢,要我来为他庆祝生辰?!

天底下再没有这样恶心的道理。

奉冰闭了闭眼。

“草民戴罪之身,不便叨扰盛会。”他的声音像从冰河底下提起的利刃,传出模糊的嗡鸣,“元会之后,草民便将离开长安,永远消失于裴相的世界,还祝裴相从此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裴耽一怔……

方才那种无所适从的隐秘的期待终于从他眸中彻底消退,一时竟好像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这让奉冰觉得可笑。当初和离之际,明明是裴耽在上表里说,要与他割席断义,永不相见。

他复一字一顿道:“我此来,是想告诉裴相,这数月光景,我不会给裴相添任何麻烦。之前贡物的案子是我疏忽,日后若有人要疑我查我,裴相自可放手不管。”

“放手不管?”裴耽忽道,“你将那条襦裙都带来上都,我如何放手不管?”

奉冰脸色一白,“我说了,是我疏忽”

“但明眼人一看,都会猜测,你是想来讨我的欢心。”裴耽又欺近一步,眸光炙热。

奉冰没料到他如此不要脸皮。凝视着他,冷淡地道:“裴相也如此猜测吗?”

裴耽目光顿时滞住。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未伤要害,但挂了彩便极难堪,脸上阵红阵白地不说话。奉冰知道他一向风华高蹈,然而这件事上发现自作多情,就会把他所有孤傲的猜测都打回原形。

奉冰感到残忍的痛快。

“那你……”裴耽放低了声音,有些嘶哑,“为什么要带它来?”

奉冰淡淡回望他,“裴相一定要知道?是我家小厮不懂事,往我行装里放下的,他以为可用它在京中送礼。”

“是春时?”裴耽很快地道,“春时明明知道那是我送给你的,是按照你的身量”

“裴允望。”奉冰仿佛终于找回了上风,于是连截断的话也变得和和气气:

“我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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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曾怜灯暗,如今只畏月明。】

“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