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奉冰泄了气。
他一向拿耍赖的裴耽无计可施。
“那你……”他摆出一副凶恶的脸色,到了却自己脸红,“你不许闹我直到你的手完全治好,都不许再闹我!”
奉冰恨恨地想。
他再也不要被大夫数落「房事之节」了!
24-2
【这竟是狐假虎威,拿老婆的权势来威胁他。】
正月十七日,圣旨下,布告州郡县道,朕体不平,赵王奉砚权勾当行军国事,礼部尚书裴耽迁太子少保,赐告养病,神策、羽林等北衙诸将,皆得升进赏赐不等。
皇帝深居简出,正月后半旬的郊祀典仪都从简省,皇城萧索,但仍算井然有序。赵王并非峻急刻深之人,对三省事务多所优容。
但尽管如此,还是忙得不可开交,时常需要奉冰入宫帮他理事,外臣都知晓赵王器重这个兄弟,只是总不给他实职,当是仍有所防范。故而这十余日,奉冰早出晚归,裴耽便只有在这小小宅院中度过。
钟大夫每日清晨都会来给他换药施针。比起相熟的孙太医,钟大夫更冷淡,对治疗之外的事绝口不谈,裴耽有一回问他家中几口人,医馆生意如何,他都僵着面色不作答。
裴耽并不在意,只宽容地笑笑。
朝中多事,孙太医受不得惊吓,上请告老还乡,临行前特来看望奉冰。谁料奉冰外出去了,他正撞见钟大夫在为裴耽疗伤。两名大夫对着裴耽的那只手探讨了半天,裴耽越听越不是滋味,忽然反应过来:“你们早就认识?”
孙太医捋着胡须笑道:“钟大夫过去也在太医署的,只是心系苍生,不肯囿于皇宫,比我等要通透得多。”
裴耽才不听他这些打哈哈,径直地问:“钟大夫是哪一年离宫的?”
谈到他自己的生活,钟大夫又不言语了。是孙太医回答:“永治二十年。”
永治二十年,奉冰十六岁,长安城发生了一场时疫。或许正是那时太医署裁汰了不少医官,钟大夫也在其中。
裴耽与钟大夫一同将孙太医送出门,远行的车马早已等候在外。孙太医上车之前,却还拉着裴耽的手,低声诚恳地说道:“你与四李郎君都尚且年轻,这伤病不过一个月半个月便能治好,重要的仍是往后的事。帝城风云诡谲,倘若无心要那大富大贵,不如早做退身之谋。”
裴耽谢过了。
孙太医的旧马车辚辚起行,将青泥地上的积冰都轧破,发出轻细的往而不返的响声。裴耽再回房时,天井里盛着一汪汪融化的雪水,倒映天上的云丝风片。偶尔听得墙外一两声鸟雀的啁啾,伴随着市井人语,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的长安城,仿佛渐渐要苏醒了。
“钟大夫。”裴耽道,“你愿意收个徒儿么?”
?
钟大夫最初自然是不肯的。为此,竟还说了不少客套话,譬如裴耽本来聪明。
据说险些要拜入医博士门下的,跟着他一个游方郎中算什么本事?裴耽便开始耍赖,说,您辞了太医不做,是不是与那场时疫有关?我可知晓,不少人在时疫中失去了亲人呢。
钟大夫抬头看他。
眼前的青年好像什么都能看破,却不说透,只盈盈笑着让人猜。
“当年时疫蔓延入宫,先帝震怒,不少太医遭刑,我……我尚且能保得一条性命,已不容易。”半晌,钟大夫淡淡地道,“但我并未害过任何人,你就算告诉李郎君,我也问心无愧。”
“我从未怀疑过您。”裴耽压低眉宇,“五年前我险些进了鬼门,是您将我一手拉拽回来。医者仁心,您也熟悉李郎的病根。因此,我只是恳求您罢了。”
“您是为了李郎君?”钟大夫问。
裴耽的眸光安静,“算是吧,也是为了我自己。”
?
正月末的时节,裴耽久唤不至的裴家三叔公终于来到了长安,带着裴耽的二叔与两名堂兄,向他负荆请罪。
天气依然冷峭而干燥,请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