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奉冰舒了口气,笑笑,不多言。

李奉韬道:“但朕还是有些憾恨。”

奉冰仿似惊讶地微微抬眼。

李奉韬在案边坐下,奉冰便抬袖为他斟茶,他却拦住,笑道:“今日朕可以喝一点酒。”

“是。”奉冰应了,将茶换酒,白瓷壶的细长颈中流出汩汩的清液;他又为自己也斟上半杯,“草民敬陛下,陛下万岁永昌。”

饮尽这一杯,李奉韬才又道:“朕憾恨的是,朕到底下手晚了几分,令他得空烧了不少东西。”

奉冰认真地道:“他烧的东西中,有什么要紧之物么?”

“正是因为他烧了,所以也不知到底要不要紧。”李奉韬垂眼,把玩着手指间的一枚翡翠扳指,无聊赖似地,“你知不知晓,父皇驾崩之际,是他,守在御榻之侧?”

奉冰始终低着头,“草民不知。”

“那时节,裴耽正好在尚书省当值,不知是谁给他走漏了消息,他竟比朕与赵王都先到一步。”李奉韬缓缓地说着,眸光沉寂在回忆之中,“后来朕提审了在场的尚书令史、符玺郎以至所有宫人,他们只说,在最初的时候,父皇对裴耽说了一句,朕心有愧。之后,裴耽就神情紧张地将他们全都赶退下了,清思殿的寝阁里,只留了他与父皇两人。”

李奉韬嗤笑一声,“你说这可不可笑?他一个外人,竟能听去了父皇的遗命!何况那时父皇病笃,神志不清,谁知道他会不会对父皇做了什么?!”

这指控十分危险,但从天子口中说出,便近乎定谳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也不过如此。

入喉的酒水辛辣,令奉冰想要咳嗽,忍住了,又忙去饮茶水。他的眼前浮起蒙蒙的茶雾。

他想到遗诏上那无数个货真价实的玺印,想到父皇的朱笔红圈,以及显然是属于状元郎的峭劲字迹。

李奉韬复道:“其实裴耽辅佐先帝与朕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原本下不了这个狠心。但是年后,朕听闻了裴耽所作所为……据说,他只为了五亩田地,竟致书河东府尹,要人家给他贪赃枉法!朕便不由得想,是谁给了裴耽这么大的胆量?是朕,是先帝,是我们李家养出了一头狼啊!”

说到最后,他语声愈低,痛心疾首。奉冰微微倾身,默了许久,选择从最轻微的地方说起:“贪赃枉法是大事……陛下,真是明察秋毫之末。”

李奉韬冷笑一声,“也是此人众叛亲离。”忽而想到面前人也曾是裴耽的「亲众」之一,笑意变得更加深晦,“裴家有两名举子涉嫌舞弊,他们为了戴罪立功,向御史台递了奏状检举裴耽。裴耽自折桂之后,与家中关系不远不近,他做的许多腌臜事,据说家人都不知晓。”

“原来如此。”奉冰眸光闪动,“不愧是河东裴氏,百年望族立身正直,不为一人毁了全族的清誉。”

“裴耽倒是硬气得很,死不认罪。昨晚已给他上了第一轮刑罚,但他仍旧不肯说清楚烧了什么东西这若是害了我江山社稷,他便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够还!”

奉冰的眉毛动了动,抬袖掩住了表情,慢慢地才道:“陛下不必愧疚。裴耽虽有几分才气,但壮士断腕以全质,国家亦是如此,对有才无德之人,断断不能姑息。”

“是。”李奉韬长叹,“朕记得元会过后你曾说过,夫妻可以和离,唯兄弟是永远的。其实,四弟,你当明了,这江山,也是永远的。”

奉冰沉默……

“朕今日不妨都明说了。”李奉韬凝视着他,“朕对你曾多有试探猜疑,特别是忌惮你与裴耽走得近因为裴耽他是大逆之臣啊!他若与你暗通款曲,那朕如何能不防着你?换了你在朕的位置上,你也会这样做的。”

盘旋的篆香令奉冰喉咙干涩,他拿出绢帕捂住了口,闷了几声咳嗽。

“是。”他咳嗽着回答,“草民懂得。只是当年被他抛弃之时,草民便已然心灰意冷,陛下亦应明鉴,草民……是恨他的。”

他的话音愈来愈低,似乎谈及和离的事仍旧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