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对付老虎。跑,当然是第一要义,在老虎尚未发现自己时,跑得越快越远越好;但若是被发现了,那就不能转身低头现出空门,要面对着它不断后退然后再伺机逃跑。
但奉冰已经退无可退,他的身后是撞坏了脑袋昏迷不醒的裴耽,和一只瘸腿的野兔子。
马匹已经不见,他记得裴耽的马鞍边有铁箭,万不得已之时,原可以用来自卫;裴耽身上有没有兵刃,他倒不曾查看过。此刻再查看也来不及了。
对面的猛兽似乎很谨慎,亦可能只是尚且不饿,它安安静静、浑身紧绷地与奉冰对峙,不知何时便会伺机扑上。奉冰知道自己不能给它这样的机会,他沉默地在地上抓起一把砂石,虽不确定有没有用,但总之攥得死紧,这些碎片便是他最后的武器了。
山林上方的银月被暗云遮蔽,这里根本不像是皇家熟悉的禁苑猎场,而或许就是天地间一个早已被遗忘的角落。四周连风都不起,但他却好像能听见万物低抑的呼吸。众生环伺之中,孤独的他,和一只猛兽,正互相猜度,互相等待,装腔作势,孤注一掷。
他感到深夜的冷,或许嘴唇都冻紫了,但身上却流下汗水,很清晰的黏腻触感划过他的背。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盯着盯着,他眼前都要发昏,以至于想起李广射虎的故事。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怀疑面前的这一只会不会也只是惟妙惟肖的石头,是大自然专门造化来吓唬他的;但是很快他就对上老虎那一双冷金色的眼眸,老虎还无声地张了张嘴。
奉冰脸色一白。
希望破灭了,这是一只真老虎,不是石头。那老虎的大嘴里獠牙锋利,齿尖还挂着贪婪的涎液。
若是自己今日死于虎口,也不知裴耽还能不能活命这样一想,他又愕然。
老虎注意到裴耽了吗?想必还没有。否则的话,它知道自己还带了个这么大的累赘,一定已经扑上来了。奉冰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又往前挪了一点,希望这样可以将老虎的视线彻底挡住。
不论如何,自己总不能让裴耽这样稀里糊涂地死掉。
倏然间一阵大风低低地刮过,在山林间撞出森然回响。那老虎像吃了一惊,稍稍扬起了头,冷漠听了片刻,这片刻之间,奉冰几乎将牙都要咬碎。俄而老虎却侧着身子,一边盯着奉冰,一边围着他走了几步。
老虎的尾巴掠过草丛,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兽类的无情目光落在奉冰身上。奉冰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听着老虎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眼前条条斑纹贴着矫健骨骼,宛如波浪随风起伏。但它又突然加快了速度,身形一纵,往远方奔跑
很快竟消失于奉冰的视野。
奉冰蓦地松了口气,但身子依然僵硬着,他应当立刻查看四周的,一时却还站不起身来。大风也吹到他的身上,遍体生凉,原来他脊背上已全是冷汗。
他晃了晃,往后倒,却听见金属「哐啷」坠地的声音,俄而他被一个怀抱接住:“李”似乎是不知如何称呼他而止住,声音低哑,但清晰。
一只小野兔从两人的缝隙间拼命地挤了出来,啾啾地叫。
奉冰转头,裴耽揽着他不说话,亦有冷汗流下他的侧脸;他们身侧是一把落在泥土间的匕首。奉冰震惊地意识到,“你何时醒来的?”
裴耽道:“马儿逃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