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慢慢地洇出一片血迹,立刻又被无数金戈铁马践踏过去。
有一个人在鲜血中向他回望。
他却喊不出声。
?
行宫左近开凿好的温泉有一十六所,皆为贵人所用,奉冰不愿意去,便跟着民间的老人们沿着山脉找寻野泉。老人们能活到八十岁往上,个个都精神矍铄,说是找温泉,还不如说是爬山,走了大半个下午,奉冰这个年轻人竟先累着了。
他让老人们先走,自己喝了水、吃了干粮,休息一会儿再起身时,却发现自己找不着路。
他懵然「往回」走,走了大半晌,又察觉似乎并不是回去的路,虽然太阳在西边,但他却不知行宫应当在哪一边。或许是他误打误撞的运气,到太阳落山后,不远处升起来袅袅水雾,他想起老人们说的话,知道是温泉所在,不由得精神一振,朝那边大步走去。
山林里黑黢黢的,只有残雪反射出一些浅淡的光。忽而他听见一声马嘶,开心极了,连忙奔上,却只见到一匹毛色黑亮的战马,正低下脖子,大脑袋不住地拱着地上一个昏迷的人。
似乎没有别人了,对面也是像他一样迷路的傻子。
奉冰不免懊丧地叹口气。走上前,蹲下身,想唤醒那人,却在看清那人的脸时呆住。
一只野兔子突然从不知何处钻了出来,恶狠狠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衣袖。
第15章 子兴视夜
【裴耽的呼吸沿着他的发丝流淌。】
奉冰原已经起身想走他一站起来,这只小野兔却整个挂在了他的衣袖上,龇牙咬得死紧,他扔也不是捡也不是,只能又乖乖蹲回去。
野兔也拱到裴耽的脑袋边,鼻尖在裴耽发间不停耸动。奉冰低声唤道:“裴相?”
没有反应……
“裴耽?裴允望?!”奉冰的声音抬高了。
裴耽的表情微微一动,但双目仍然紧闭,好像深陷在什么泥淖之中,徒劳地挣扎。奉冰探了探他的鼻息,猜测是摔着哪儿导致的昏迷,伸手到他腋下小心扶起他的上半身,倚靠在近旁树下。自己去马匹身上翻了半天,只找到一只水囊。
他咬掉水囊的软木塞,轻轻托起裴耽的头,想给他灌点儿水,水囊的豁口轻碰,裴耽的嘴唇却始终是紧闭。他不客气地自己先喝了几大口,又对裴耽道:“真的不要?”
裴耽并未给他回答。
他到底是怎么摔的,竟能摔成这样?若只是磕磕碰碰,那大约昏睡一会儿就能醒来,奉冰原不十分担心。他扫视裴耽身周,并没有尖锐的砂石,但忽然却在积雪中看到一滩血迹。
暗夜山林,极淡的月光底下,那一滩血迹赫然已化成紫色。
奉冰的心猝然停跳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