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落在焦黑的头骨上,冲出一道灰白的痕迹。
远处传来姜南夕娇嗔的呼唤:“阿晏,你这么急着回宫,到底怎么了?”
容晏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你先出去。”他眼底一片赤红,一字一顿的语气透着冷意,“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怀里冰冷的尸体突然“咔嚓”一声轻响,一节焦骨断裂在他掌心。
容晏怔怔地看着,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晕倒在废墟之中。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年少时的虞青雾站在海棠树下,对他伸出手:“容晏,回家吧。”
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等他回家了。
容晏坐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扶手上那道浅浅的划痕。
那是虞青雾第一次陪他听政时,发簪不小心划到的。
当时她还紧张得红了脸,他却笑着说要留着这道痕迹,当作她来过的证明。
“陛下?江北水患的折子……”户部尚书捧着奏章,已经跪了足足一刻钟。
容晏的视线穿过大殿,落在殿外那株枯萎的海棠上。
去年这个时候,虞青雾还站在那树下,笑着接住他抛去的花瓣。
“陛下!”丞相提高了声音。
容晏猛地回神,却只摆摆手:“你们看着办。”
朝臣们面面相觑。
这已经是第七日了,他们的帝王像具行尸走肉,批阅的奏折上常常沾着酒渍,有时甚至直接写着“准皇后旧例”。
可这宫里,早就没有皇后了。
第十三章
夜色如墨,容晏又来到了凤鸾宫的偏殿。
这里奇迹般地逃过了那场大火,每一件摆设都保持着虞青雾生前的模样。
梳妆台上的胭脂盒还开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床榻上的被褥微微隆起,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人从里面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唤他“阿晏”。
“砰!”
酒坛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容晏踉跄着扑到衣柜前,猛地拉开柜门。
属于虞青雾的衣裙整整齐齐地挂着,淡淡的木兰香扑面而来。
他抓起一件月白衣裙紧紧抱在怀里,布料上还残留着些许体温的错觉。
“你说过要恨我一辈子的……”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呢喃,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墙角堆着十几个空酒坛,可再烈的酒也浇不灭心头那把火。
每醉一场,记忆就越发清晰。
她为他熬醒酒汤时烫红的手指,她熬夜给他绣的香囊,她偷偷把他最爱的诗句刻在玉佩背面……
那些被他当作理所当然的温柔,如今都成了最痛的回忆。
“陛下,该用膳了。”大太监战战兢兢地端着金盘。
满桌珍馐,容晏却只盯着那碟芙蓉糕。
御厨换了三茬,可再没有人能做出那个味道。
虞青雾总说宫里糕点太腻,每次都会亲手给他做减了糖霜的版本。
他麻木的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甜腻的味道让他猛地吐了出来。
“不对……不是这个味道……”
大太监吓得跪倒在地:“奴才这就去重做!”
“滚!都滚!”容晏掀翻了整张桌子,瓷盘碎裂的声音像极了她最后那日,摔在地上的茶盏。
他突然想起很多个深夜,当他批阅奏折到三更时,总能看见她提着食盒站在殿外,呵出的白气在冬夜里凝成霜。
他总嫌她打扰,却忘了问一句,她是不是也冷。
“青雾……”容晏蜷缩在龙床上,抱着她留下的枕头,上面还沾着几根青丝。
没有她的床榻大得可怕,没有她的夜晚长得难熬。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一闭眼就是她被火焰吞噬的画面。
如果那天他没有去姜南夕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