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傍晚我到姨娘房里看冬哥儿,爹爹也在,可是都没搭理我。姨娘分明见我来了,却假装看不见,也不招呼一声,我觉得没趣,自己悄悄走了。”
未絮听得心头堵,搂着她道:“弟弟还小,那么一点点大,自然更招疼爱一些。”又道:“旁人喜不喜欢你,根本不必在意,反正你有姨妈呢,姨妈最疼你,再来十个冬哥儿也最疼你,他们喜欢就让他们喜欢去吧。”
欢姐儿嘀咕:“可爹爹又不是旁人。”
未絮笑:“你爹爹自然疼你,若他厚此薄彼,我第一个不答应。”又道:“虽如此说,但你也不能疏远了祖母,她虽然疼爱冬哥儿,可心里也是疼你的。”
欢姐儿点头:“我晓得了。”
说着话,轿子已到寂鉴寺,欢姐儿不喜欢冷清清的佛堂,非要去洗心池看乌龟和鱼,未絮便让婆子和丫鬟带她到湖心亭玩。
捐过香火,未絮从大雄宝殿出来,从西天寺绕到旱船,再往后殿去,走下石阶,忽见一僧人坐在院中沏茶,定神细看,不就是去年在湖心亭和薛洵说湘西赶尸的和尚吗?原来他又回到苏州了。
未絮正欲上前,这时忽然来了几个玄衣男子,其中一人走在前端,径直朝那和尚而去,其他四人守在入口处,严防紧守的样子。
未絮瞪大双眼,看见那人走到和尚跟前,猛地跪了下去,正当此时,有人扣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拽到山石后头,并且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
她骇然望去,来人竟是薛洵。
缓过稍许,他松开了手,默不作声地走到山石另一侧,隔着枫林看那院中的情景。
未絮喘了喘气,挨到他身旁,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他目不斜视,淡淡道:“和尚这两日要走,我来送他。”
未絮也望向院中,只见那和尚先是满脸惊恐诧异,接着不知听那人说了什么,一时竟泪如泉涌,难以自制。
再看那四个佩刀的男子,虽穿着寻常便服,看不出身份,但见他们训练有素,不苟言笑的样子,倒比衙门里的差役还要肃穆凛然。
未絮忍不住问:“他们是谁?”
薛洵默了一会儿,道:“锦衣卫。”
不等她再问,薛洵拉着她悄声离开。
片刻不停地来到洗心池,带上欢姐儿,匆匆下山。未絮见他眉宇深锁,脸色清肃,心下纳罕,道:“那和尚得罪了朝廷吗?”
薛洵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未絮愈发怪道:“他是什么人,你怎么会认得他?”
薛洵抿了抿唇,说:“当年在南京,他横遭变故,是父亲暗中护送,助他逃难。”
未絮不解:“既然已经逃走了,怎么今日还会有锦衣卫找上门来?难道朝廷一直在找他吗?”
“嗯,”薛洵自言自语般道:“一直在找,已经二十几年了。”
未絮闻言一怔,忽然想到什么,心头惶惶乱跳:“那和尚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