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娘娘,明日就是和亲日了,奴婢替您梳妆。”
丫鬟撩开纱帘时,许昭宁仍是一袭素色衣裙,怔怔望着这满室艳俗红纱出神。
起初被送到花楼时,她还激烈反抗过,妄图跑到宫中,要那人给她一个说法。
腿被鸨母打断了三次,她终于得见,却宁愿自己从未见到过。
自己的夫君、当今的陛下,正搂着贵妃陆氏在她往日寝殿中翻云覆雨、声浪连迭。
许昭宁那时有多狼狈、多么心如刀绞,此时就有多平静。
……仿佛从今往后,连生养自己的国土都不能踏足并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有花娘倚着门栏娇笑:“快瞧快瞧,许姐姐又发癔症了!”
“还以为自己是当今皇后呢?堂堂皇后娘娘怎么会沦落到花楼里,跟我们这些贱奴一起做皮肉生意”
“你是被自己夫君卖了,受不了刺激失心疯了吧?”
鸨母亦扭着腰,讥笑凑近:“娘娘,您可先妆点着吧,今夜闻公子点了你。伺候完闻公子,你明日还能以公主规格出嫁,何等尊荣啊!”
花娘亦是幸灾乐祸:“若不是陛下要羞辱夷国,特意要我们选最低贱的妓子李代桃僵,哪能轮得到你享这福?”
“哟哟,可别说了,一会皇后娘娘又生气。我听闻夷人都是满面胡子、五大三粗,那事儿上也从不怜香惜玉,也不知道许娘娘受不受得住……”
声音渐渐远了。
许昭宁一言不发,掌心紧攥着,好像自己是个耳聋。
侍女面上浮出悲色:“娘娘,要不奴婢再去求见陛下……”
许昭宁垂眼,取来帕巾拭去掌心掐出的血迹,神色淡淡:“不必了,他不会见的。”
“可是,您与陛下分明是年少夫妻,当年为了扶他登基,我们许家落了个满门壮烈的下场”
“如今,他变心贵妃也就罢了,又怎么能如此羞辱于您呢!”
许昭宁呼吸一滞,原本早已麻木的心在这几句话中撕成了碎片。
是啊。
她和赵璟,为何会弄到今天这种地步……
十数年前,许将军家的小女以文才动京城,适才十之二三的年纪,宫宴上竟辩得那新科状元哑口无言。
龙颜大悦,天子指着席上的子孙放话:“凡我皇室子弟,小宁儿可任选其一做你玩伴。”
先皇爷子孙繁茂,长子齐王两嫡子一个刚劲如松,一个端方如玉,那小太子更是面若桃李。
年纪相近,哪个都配得上她许昭宁。
她却偏偏选中那被排挤到边角的齐王庶子。
灰扑扑的小庶子被宫宴上的明珠看上,便不至于再落个任人欺负的境地。
她只是偶然善心,但齐王心眼多,隔日便将赵璟送入了许将军府教养。
后来,太子构陷大哥,齐王及家眷无一活口,亦是只有赵璟在许家庇护下存活下来。
日夜相处,许昭宁早同他暗生情愫,在父母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只求一个成全。
许是太子登帝后残暴本性渐渐显露,许家父母最终还是松口。
她嫁了心上人,忠君良将也做了乱臣贼子。
……她父亲、长兄,均死于那场宫变中。
赵璟坐上皇位后践诺,与她在封后大典上携手而立,少年皇帝眼中脉脉的尽是情深似海。
他道:“贤妻扶我青云志,我赠贤妻万两金。”
次年,少帝巡视边防带回一个驯马女。
他道:“宁宁,成全我罢,我与霜儿真心相爱。”
第二章
夫君要纳妾,她没有推拒之理。
只是。
许昭宁定定看着他,眼中酸涩,仍是忍着:“璟郎,你与她是真心相爱……那与我是什么?”
她是名动京城的才女,此刻颤着声,问得直指要害:“我是你利用许家的一把刀,还是替你背千古骂名的一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