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跟另一个室友都没反应,睡得很死,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他一脚蹬在头顶床板上面:“他妈的到底睡不睡啊,不睡就到外头去!”

“我身上疼,喝点药就睡,不好意思啊,孙师傅。”

人回答他了,声音是从桌子那里传过来的。

那人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墙角柜子,说话时隐隐约约有牙齿不停摩擦的咀嚼声。

正是好睡的点,孙成志反应木钝没去想他什么时候又下来了,只骂了两句脏话就接着睡,他换了几个睡姿,越睡越到外面,手搭在床边垂了下来。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只手抓住了他。

他条件反射地把手拿回来,伸到眼前看看,什么都没。

睡昏头了吧。

孙成志踢开肚子上的棉被,翻身继续睡。

怎么好像闻到了一股蒿子粑味,还是从床板底下窜上来的。

他下意识地趴在床沿,半个身子挂下去,掀开床单,手伸到床底下摸了摸。

摸到了一张人脸。

“靠!”

孙成志骂骂咧咧地扯住几缕头发,大力把人拽出来:“有床不睡睡床底下,还他妈偷吃老子的……”

后面的咒骂卡在嗓子里,惊叫着缩回了手。

是上铺的室友,他僵硬地躺在地上,身子在床底下,头在床外,脸朝上,跟孙成志面对面。

表情狰狞扭曲,仿佛遭受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黑洞洞的嗓子,眼睛向外突着,死死瞪着他。

??18 ? 启明制造厂

◎我是你爹◎

死人了。

9号楼的二楼前些天爆出电线被拉坏导致停电, 之后每晚东西两边走廊都会出现那种事,今晚一楼又出了人命。

整片职工楼都惊动了,一大波一大波地跑去103查看情况,只有因为看电影感染病痛的十来个人没到场, 其中就包括陈子轻。

那十来个人当晚就从室友嘴里听说了, 陈子轻的室友还没搬进来,他又昏睡着, 外面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直到第二天早上。

马强强带着家里煮的红豆粥来叫醒了他, 问他身体有没有好点, 他才感觉昨晚折磨他的那股子痛苦消失了。

“好了……”陈子轻不敢相信,“我好了!”

他开心着, 楼下有人在哭。

“怎么了?”陈子轻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疑惑地坐了起来。

“我们车间有个同志没了。”马强强悲痛地说。

陈子轻:“没了是指……”

“死了“这两个字他没说出来,用的口型。

马强强点头。

陈子轻得到确认的第一反应是,死人跟任务有关吗?应该不会吧。

“怎么死的?”他压下震惊。

马强强扣着饭桶的盖子:“大家猜的是他冷迷糊了, 躺到床底下了, 孙师傅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硬了。”

陈子轻垂眼看昨晚做梦掐住的血痕,孙二发现的啊。

“听说那同志嘴里有股子蒿子粑味, 死前吃了孙师傅的蒿子粑, 把他藏饭盒里的三块全吃了。”马强强说,“估计是太难受了, 想着吃点东西能好些。”

陈子轻问道:“厂里怎么处理的?”

“还没下通知,大概要到下午或者明天。”马强强把饭桶打开, “哥, 粥有点烫, 我放一下子。”

“你放吧, 我现在不吃。”陈子轻出了被窝, 脚伸到地上找鞋子。

没找着。

放床前的两双鞋子呢?

陈子轻正要弯腰去床底下找,马强强就把一双黄球鞋放到他脚边,他穿上出去。

楼下哭的是那同志的几个家属,连夜从村庄赶过来的,风尘仆仆憔悴沧桑。

同志的尸体就在板车上面,身上盖着棉被。

家属围在板车前哭得肝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