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染的眼中失去了光芒。

他缓缓道:“你让我考虑考虑。”

吴寒衣:“我给你七日时间,七日之后?,你若是拿不出?来,我便不客气了,只能让李笙笙知道你背后?那些事。届时你两边靠不上,一个被?李记驱逐的人,在这个行当里,又有谁敢再用你?”

阿染幽幽看着他:“我同你无冤无仇,你可真狠毒啊。”

吴寒衣:“无冤无仇?山林中的野兔和天上的苍鹰有仇吗?被?打死的奴仆和买他们的主子有仇吗?我本已?想要放弃了,宁王又偏要让我上场,我又同他有仇吗?你尚年轻,我告诉你,这世界本就是弱者被?强者欺凌。”

他看向阿染:“再者说,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错的。从你接受我那些定金的时候开始,你已?经给自己选了一条不归路了。”

“不归路。”阿染喃喃重复了一句。

谁的不归路能比得上他父亲亲自选的?

那段记忆到?如今他都有些模糊。

只记得那时候盛京内四处抓了许多读书人,说他们写诗讽刺当年盛王只顾弄权,不顾苍生。

一时间风声鹤唳,大人都不敢放孩子出门乱跑,亦无人敢言自己是书生。

他记不清是那时的天总是泛红,还是那砍人头的街口?总是流血,过往记忆中关于那段时间的一切都带着血色。

他父亲不过是朝中史官,多年老臣,这一切本该与他无关,却因?不肯听无情的帝王让他改写此段历史,于金銮殿上愤然触柱而亡。

他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甚至因?为此?事连尸身未能得回?,所幸未牵连家人。母亲身体不好,四处打听才知道了事情原委,没过几年便撒手人寰,丢下?他去了。

吴寒衣竟以为李笙笙不知道?竟以为她若是知道他乃罪臣之子早该将自己弃之。

可她早已?知道。

是他瞒了她一年之后?,便寝食难安,主动告诉她的。他说得模糊,只说自己父亲是罪臣,曾触怒皇上,自己亦是罪臣之子。

他心中忐忑,等待她的审判,只要她皱一下?眉,他便会同当年辗转于几门亲戚之间那样,挥挥手假作不在意地离开。

可是她只是默默了良久,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们阿染受苦了。”

也有她确实不知道的。

她是不知道自己偷偷收留了许多当年牵连的读书人的子女,很多至今仍未成年。他亦是给当年有些罪责轻,留住了一条性?命,但?却被?没入了官奴的人用银钱赎了身。

他一直想拼命多赚些银钱是为此?,当年想学?经商亦是为此?。

只是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不愿李笙笙再一起背负。就像新的史官按皇上的意思改了史书,他的父亲只潦草留下?了“犯上不敬”几个字的判词一样,他亦没有将父亲的祥情告之她,让她一起去仇恨谁、与谁对立一样。

可笑啊,为何如吴寒衣这样的人,总以为这世间便是没有真情这回?事?

吴寒衣自以为的“理所当然”,在他温柔似水的笙笙姐这里,便是行不通的。

……

这日,贺知煜刚走到?使臣府邸,便发现门口?站着一人,正在等自己。

大盛安排使臣都住在宫外,只是距离宫廷不远。

他停下?了步履,招呼道:“阿染!”这可是位稀客,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染看着远远走来一人,身材颀长?,人如寒玉。

开门见山道:“贺公子……能不能借我些银钱?”

贺知煜没想到?他这一开口?便是要借钱,却仍是问道:“多少?”

阿染没有踌躇,狮子大开口?道:“五千两吧。”

贺知煜疑惑:“你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

阿染不愿详谈:“总之就是有用。”

贺知煜思忖了片刻,问道:“莫不是你养的那些孩童,有什?么忽然急用银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