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釉瓷枕周遭剑气缭绕,但此刻,那些锋利的剑意却随着她的逐渐离开而慢慢缩了?回去。
东方?尚未夜白,这是这么多年来,凝辛夷第一次在朔月之夜离开剑匣。
但她到底不敢大意,按了?一只?手在上面?,坐在床边:“阿垣,你怎么了??”
果然是一场梦醒。
她的音色在这样的夜色中?,软且脆,一字一字清晰无比,悦耳却又残忍。
哪里是他臆想中?自欺欺人?的“阿渊”,她从来喊的名字,都是“阿垣”。
于?是一层又一层的面?具重新落回谢晏兮的周身,他的失态也不过?一刹那,再转回头时,他已经是谢家大公子谢晏兮。
“我以离火入你的灵识,与你有过?半柱香的共感。”谢晏兮垂眸,道:“所以也听到了?你的心声。”
凝辛夷愣了?愣,下意识问?:“你听到了?什么?”
“听到你喊我。”谢晏兮平直道:“听到你告诉自己不要忘记。也听到了?你问?赤忱之妖为何该死。”
凝辛夷怔然望着谢晏兮:“你有答案吗?”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不同的答案。”谢晏兮道:“但我猜,你想要的回答,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你。”
凝辛夷好奇道:“谁?”
谢晏兮道:“程祈年。”
凝辛夷想了?想,如今便是连她都知道,小程监使的经科便是在平妖监中?也数一数二,她的问?题,他或许真的能解惑。
但凝辛夷转而却道:“那你心中?的答案呢?”
“我的答案?”谢晏兮露出了?很淡的一个笑,没什么温度道:“你真的想知道?”
凝辛夷点头:“你既然曾随你的师父云游天下,平妖戡乱,自然见过?比我多很多的妖,可曾也见过?如归榣这样的妖?”
谢晏兮的手落在自己腰边曳影剑的剑柄上,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扣了?扣。
他本可以直接回答她的,但不知处于?什么样的幽暗心思,他开口却道:“我杀过?很多人?。”
凝辛夷微顿。
窗外透进来的光落在她有些散乱的发丝上,像是给坐在床上的少女渡了?一层微弱的光晕。
她专注地?看着他,眼中?是安静的探究,没有他想要的惧怕,便如她看到他的眼瞳时那般。
他没由来地?有些挫败,却又有如细丝般探头的隐秘喜悦。
于?是他的声音更冷:“我杀妖与杀人?,是一样的。我只?看他们做了?些什么,该不该杀。”
他说?得冰冷无情,凝辛夷却听懂了?。
真是非常谢晏兮的回答。
与天下苍生无关,与如今徽元帝心中?所谓“天下无妖”的意向无关,甚至与三清观和佛国洞天的悯天下人?也无关。
他自随心,也随性?。
说?完这句,谢晏兮其实已经想走了?,但他才抬脚,便听到凝辛夷唤了?一声“阿垣”。
一盏灯从厢房里亮了?起来。
凝辛夷弯了?弯手指,将上面?的一簇灵火收了?起来,她似是试探,又似是随口的好奇:“什么样的人?对你来说?该杀呢?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想要杀我吗?”
谢晏兮慢慢侧头。
少顷,他在她带着笑意的目光中?,不答反问?道:“若是我骗了?你,你会想要杀了?我吗?”
烛芯发出一声噼啪。
火光照亮凝辛夷秾丽绝艳的面?容,她的手掌按在剑匣上,与其说?她被困于?那张小小床榻,倒不如说?,她将那一团剑气压于?掌心之下。
“若是如此。”她终于?开口,音色轻快:“不过?是一场尔虞我诈,公平公正,谈何欺骗。”
谢晏兮不料她如此回答,但咀嚼一遍她的话,他却竟然真的笑了?一声:“正是如此。”
言罢,他又道:“明日?还有许多善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