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也气得对它龇牙,欺软怕硬的臭狗。

周其均回家就是为了遛狗,否则小白又要拆家了。

两人并肩走在江畔,相比老城区的繁华热闹,周其均的家附近很安静,没什么游客,当然也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只有一路上咖啡馆和清吧都还亮着灯,映衬着夜游的邮轮星光。

林颂发现沿江还有露天街头的酒吧,她买了一杯橄榄薄荷味的酒,酒精浓度很低,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蓝眼泪。

她边走边喝,很快就喝完了,把空杯投进了垃圾桶,周其均跟小白都不想喝。

林颂感受着脸上湿热的江风,说:“老榕城人都说这里是半乡下,有钱人傻才买这。”

周其均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

林颂好奇:“你是小学就不在榕城吗?你大我三届,我怎么小学没见过你?”

周其均反问她:“所有人都得跟你一个小学吗?”

“因为那是全市最好的小学。”

“所以我不会上。”周其均语气平静。

林颂没有明白他说的意思,但周其均没有想解释的欲望,他跟林颂的童年是完全不一样的,事实上,他们哪里都不一样。

就比如此时,在周其均住了几年的地方,林颂都有属于她家族的故事。

“你知道六十几年前,这里是我们林家的地盘吗?”

“你家祖上是土匪,建国后还当大地主?”周其均笑了下。

“我家祖上造船的。”林颂懒得跟他计较,小时候爷爷带她来过这里很多次,“伊公以前一直想买回这里的地,想盖大楼。”

周其均“嗯”了一声,表示他有在听。

林颂也是第一次跟别人细讲她的家族史,从两百多年前养殖鸭姆,撑排捡蛋开始打造鸭姆舭,讲到民国她祖公的联营船厂有一千多平米,能造百吨航海机动船。

“50 年代这附近有六个码头,这条街上的四家造船厂都是我们福婆派的,我伊公小时候就在这条街上长大的,他说,我祖公那时候就可以在竹排埕造三百吨级的轮船了,是榕城技术最好的造船师之一,厂里的资本金都三百多万,同时造五六艘船。”

林颂示意周其均弯腰靠过来,她有个秘密要告诉他。

周其均一点都不配合。

林颂也不勉强:“跟你说的土匪相反,榕城解放后我祖公给 28 军造船了,小型机帆船,根正苗红。”

周其均又笑,她讲这话的时候,仿佛一个刚戴上红领巾的骄傲小学生。

“后来呢?”他问。

“后来被飞机轰炸了,整条街都成了废墟,福婆厂就没有了。”这是时代历史的伤痛,离他们很遥远,却又好像很近。

林颂继续说:“再后来的故事,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80 年代我伊公创办了福兴厂,延续福婆派造船世家风范。”

正是因为过去太过辉煌,所以她更害怕毁在她手上,尽管现在的福兴早已千疮百孔。

周其均不会安慰人,他只讲实际:“等你把福兴运营起来,或许可以试试从政府那拿单子。”毕竟“根正苗红”。

这也是林颂对福兴未来的一个模糊规划方向。

“你懂我。”林颂笑眯眯的。

“我不懂你。”周其均拒绝。

“那我懂你行了吧。”

“你懂我什么?”

林颂觉得跟他聊不下去了,很认真地问他:“你是什么星座啊?”

周其均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回答了出生月份,林颂恍然大悟:“你是土象,难怪。”

周其均无法理解这种用概率就把人归类的方式。

林颂笑:“你可以回去搜索一下,你是一个极致土象。”

周其均冷冷嗤笑。

最后还是周其均带着小白送林颂回家,因为她的车还在洲际的地下停车场,她还喝了点酒。

林颂路上突然说:“车没开回来,我明天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