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做了一个香囊,做了极久又小心翼翼,他装作不知道,可那回刚巧被他撞见了她正在绣。
她望见他时,那双明眸里满是失措,连被扎破的指尖都来不及吹,忙忙地站起来,一边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一边说着我什么都没做。
阳光恰巧落下,洒在她颤动的眼睫,她脸颊每一丝细腻的绒毛,甚至她眸中闪躲着,却又难以掩藏的紧张都清晰可见。
滚烫的热茶,将思绪拉回此刻。
殷胥垂目:“所以,你是一定要走了。长安真的没有你留恋的了吗?”
“臣女没有留下的理由。”幼青说。
殷胥蓦地道:“为了我呢?”
幼青顿住一瞬,抬头看过去。
殷胥解释道:“朕的意思是,扬州有的,朕也可以给你,无论是女医馆,还是女医学堂,你不必被困在内宅,自有一番天地。你想要什么,尽管可以提。”
幼青声音生硬:“陛下如果缺医官,臣女可以为陛下推荐人选,只是,臣女还是想回扬州。”
说罢,幼青站起了身。
“陛下恕罪,臣女有事在身,恐是再不得闲,先行告退一步。”
殷胥坐在原处,垂目望着茶汤,没有说一句话,可幼青此时也没有在乎礼仪,只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咣当一声。
幼青蓦地回头看过去,殷胥面前的茶盏不慎翻到了,温凉的茶汤洒了满案,几乎浸上他右手的纱带。
瞥见的瞬间,幼青下意识回身去抬殷胥的右手。
旧伤未愈,已添新伤,若是再沾了水恐是要绵延不愈。本来就有一道疤,又要添一道新伤。
幼青刚抬起他手的刹那,本该被她握住的手,忽地用力反握,极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整个人向前倾。
突如其来的拉近,他身上的幽香,也一并侵袭而来。
幼青错愕地望了过去。
就这一瞬,殷胥已经松开了手。
幼青也收回了手,匆忙低头,很快退后了一步拉远距离,手腕的炙热似还在,酥麻地有如蚂蚁啃噬,她不自觉拿衣袖来回轻蹭过滚烫的皮肤。
殷胥望见的瞬间,目光幽深瞬息,唇角沉沉地落下。
幼青将手往衣袖里藏了藏,她在方才那靠近的一瞬,嗅到了其下的微末酒意。
“陛下吃酒了?”幼青问。
她分明记得他从不吃酒。
“嗯。”殷胥道。
“陛下,伤未愈不能吃酒。”幼青说。
“嗯。”殷胥道,“就这一回,不吃了。”
今日的他,确与旁日很不同,他甚少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幼青思索了一瞬,虽是瞧他神志清醒,但毕竟还是饮了酒,不大安全,就算就此分别,也不能看着他出了什么事。
“陛下若是未酒醒,可在此略坐一坐,臣女去寻宫人拿醒酒汤。”
殷胥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抬眼,只略略颔了首。
幼青于是转身去拿醒酒汤。
回来时,外间的炕桌旁已不见了人。
“陛下?”
她试着唤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冥冥之中直觉又告诉她,他没有走。
幼青来回绕了一圈,终是停在了隔扇门前,轻轻叩了两声后,缓缓推开了。
紫檀座白玉屏风,直接映入眼帘,潇湘竹在其上影影绰绰,西面博山炉上焚出缕缕沉香,连着氤氲的热风。
地龙烧得极旺,暖意都似火般。
幼青端着醒酒汤,绕过白玉屏风的刹那浑身都顿住。
他在软榻上,似是睡熟了。
幼青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将醒酒汤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目光在落向榻上之时不由自主地停顿片刻。
时隔三年,太子殿下容色更盛。
唯他睡着时,所有醒时收敛的锋芒,似乎都在过于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