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人知道,瞿时和自小就过目不忘,父母死在天罚下的情景,并没有随着巫族的术法或是岁月的年久而逐渐变淡,反而成了他彻夜难眠、午夜惊醒的噩梦。
画面一帧帧流转,巫岁稔竟然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父母的面孔。他们与巫族祭司同站一侧,脚下是哀嚎遍地的哭喊。
从瞿时和识海出来的那一刻,巫岁稔失去了挺直脊梁和崔时和对峙的勇气,全靠瞿时和撑着她才没有跌坐下去。
她认为世界非黑即白,而她从小看到的都是白色的一面,头一次窥破世界的阴暗面,让她有些想吐。
她尽力压制住内心的不适,眼尾泛起一丝湿润,泪珠在眼睫毛上闪烁,似落非落。娇柔的樱唇略显肿胀,唇上的血珠尚未干透,仍旧向外渗出,那抹红色显得异常艳丽。
明明是一副我见犹怜的狼狈样,嘴里吐出来的却依旧是趾高气扬的话语:“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杀的你父母吗?是我强迫祭司用活人炼蛊的吗?”
她试图逃避、试图逃离。
崔时和在这一刻却平静极了,他捡起巫岁稔不知何时掉落的发簪,轻轻地插回她的发间,动作温柔地梳理着指尖打结的发丝,眼底是压抑不止的阴鸷。
唇畔擦过发丝,嗓音冷淡又阴柔:“等着吧,你和你的巫族一个也逃不过。”
后来也确实如他所言,仙魔大战中巫族确实无一人存活。
自此之后,巫岁稔和瞿时和再没有过独处的机会,巫岁稔与同行十二名少女一起被送往祭司选拔,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听遥却被系统带入了历史上真正存在过的仙魔大战里。
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后来发生的一切。
魔军压境,七宗支援迟迟未到,彼时已经成为巫族大祭司的少女,将眸光投向了禁书第一页的蛊虫噬魂蛊。
此等蛊虫以人的魂魄为食,魂魄越多,愿力越强。以此次魔族的数量来看,唯有巫族全族以身饲蛊方能扭转战局。
在视线触及到那页禁书时,听遥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上面的字迹,是她的。笔锋走向都是她一贯的习性。
她继续跟随巫岁稔的视角,企图找到更多能解释此现象的蛛丝马迹。
巫岁稔先是下令将当年参与过天罚的巫族抓住,作为第一波饲蛊的人选,随后将巫族话语权转交给了巫枝,由她暂代祭司,自己带领第二波追随她的族人以身饲蛊。
银铃铛在她走动间叮当响,只是这一次她的步伐不再娇纵、随性。
少时扎了满头的头饰如今只剩下一顶精致小巧的银冠,裙摆处的银色流苏已被细银线所取代。她的眼神始终保持着平静,仿佛含着一池清澈的湖水,深邃而宁静。
她素手轻抬,嗓音平淡却清晰:“巫族听令!所有人按次序饲蛊,共御魔族。”
兴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在经历了怀疑、否定、逃避后,她还是选择挺直脊梁,担起这一份责任。
既然是巫族的错,那便由他们结束。
而巫族的少女、少年亦是如此,在真相被揭开后,无一人后退,他们单手环于胸前,敛眸垂首:“誓死追随祭司。”
在巫岁稔被蛊虫吞没的最后一刻,有人注意到她的视线似乎往什么地方偏了一下,柔软的下巴亦如少时一般骄矜扬起。
隐约间,听遥好似听清了她的呢喃。
“瞿时和,我才没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
“还有……我真的很讨厌你……”
元和九年二月,魔军撤退。巫族以身饲蛊,共计一千四百余人。
元和九年三月,帝破巫蛊,灭蛊虫。
这是史书上的记载。
但如今,时间线才到巫岁稔竞选祭司。刚刚那页禁书翻页就是另一个禁术。
像是在提醒听遥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做。
系统将原书中关于巫族的一册单独截了出来,丢在了巫岁稔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