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李聿青来寻兰玉。
银环正煎好药,刚穿过长廊,却见李聿青转过拱门而入,愣了下,左右看了看,隆冬天黑得早,廊下已经点亮了灯火。
“二爷,”银环行了一个礼。
李聿青看着她手中飘着清苦味道的黄汤皱了皱眉,说:“你家主子的药?”
银环迟疑着点了点头。
李聿青说:“给我,你下去。”
银环抓紧木托盘,“……二爷。”
李聿青不耐烦,伸手去拿她手中的托盘,说:“出去。”
银环没法,只好提高了几分音量,说:“哎,那麻烦二爷将药给我们主子送进去。”
李聿青瞥她一眼,浑不在意,拿着药就推开了门。屋子里已经点着了灯,兰玉竟在书桌前,执笔不知在写什么。烛影拉长了瘦削的身影,兰玉挽着衣袖,露出了两截白皙透着玉质冷感的手腕,很是赏心悦目。
李聿青看了片刻,笑道:“小娘好雅兴,写什么呢?”
兰玉没有抬头,转腕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才搁下了笔。李聿青将药放在桌上,站在兰玉身边,凑过去看了眼,兰玉写的是小楷,很有几分骨秀神清的韵味。李聿青没想到,兰玉还写了一手好字,只不过,大抵是静心之作,字迹中藏了几分压抑的乱。
李聿青说:“小娘这手字写得漂亮,请人教过?”
兰玉淡淡道:“我娘教的。”
李聿青想,想来兰玉的母亲也是出身书香世家了。他没有再提兰玉的母亲,笑道,“一来就闻着药味了,这两日刘大夫也往小娘院子里跑,小娘病了?”
兰玉净了手,才端起那碗药,勺子舀了舀,味道恶心得让人想吐。他坐定了,慢慢喝了一口,才说:“你想知道?”
李聿青笑道:“当然,事关小娘的身子,我自然挂怀。”
兰玉说:“这是你爹让刘大夫给我开的安胎药。”
他看着李聿青,说:“我怀孕了。”
李聿青脸上的笑容一滞,直勾勾地盯着兰玉,说:“……怀孕?”
兰玉带着几分恶意地欣赏着他脸上的错愕,点点头,重复道:“怀孕。”
李聿青许久没有说完,眼神却落在兰玉身上,眉头也皱了起来,道:“我爹的不对,”他那双桃花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兰玉,说,“几个月了?”
兰玉笑了,说:“两个月。”
两个月。
那时李鸣争去了济宁,这李公馆里,只有他和他爹碰了兰玉。李聿青想起两个月之前的交欢,心脏莫名地狠狠跳了几跳,说:“这个孩子,谁的?”
兰玉拿汤勺舀着黄汤,神情平静,道:“我不知道。”
李聿青眉毛紧皱,说:“你怎么会不知道?”
兰玉抬起头,看着李聿青,说:“你爹弄过我,你也上过我的床,我怎么知道是谁的?”
他说得直白而露骨,李聿青哑然,又听兰玉说:“不过,这个孩子,只能是你爹的,以后会是你的弟弟,也可能是妹妹。”
兰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道:“李二,你希望它是弟弟还是妹妹?妹妹吧,这就少了一个和你们兄弟分家业的了。”
李聿青脸色倏然冷了下来,粗暴地打断他,说:“怎么可能?”
他一只手撑在桌上,俯下身,盯着兰玉,道:“这个孩子是我的对不对?”
李聿青说:“我爹娶了那么多女人,年轻的时候都没让她们怀孕,现在都这把年纪了,还抽大烟抽得不人不鬼,怎么可能让你怀孕?”
兰玉看着李聿青,道:“说不定呢?李二,你急什么,”他自顾自道,“这个孩子是你爹的,也只能是你爹的。”
李聿青满脑子都被兰玉怀孕这个消息打得措手不及,他以前浪荡花丛,却从来没有想过哪天会有谁怀上他的孩子,他不喜欢,也不会允许意料之外的事情。没想到,兰玉会怀孕。至于他说的,可能是他爹的,李聿青一个字儿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