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青吐了口烟圈,白雾缭绕,那双桃花眼显得冷漠而薄情,随口道:“嗯,说是在赵家悬了梁。”
“怎么突然”话没说完,兰玉反应过来了,突然怎么会突然,从赵氏被土匪掳上山起,她除死再没有他路。本就是虎狼横行的世道,对女人尤为苛刻。
李家容不下有污点的女人。
他早该想到的。
在得知李鸣争去沪城时,兰玉抱有一丝侥幸,李明安无论如何是李家的孩子,李老爷子不会坐视不管。既然如此,赵氏也就能一并保下了。可没想到,赵氏还是死了。兰玉心思剔透,不过转瞬就将赵氏为什么悬梁想了个清楚明白,可愈是清楚,就愈是凄凉。
赵氏做错了什么?她分明什么都没有错。
兰玉神情怔愣,李聿青说:“老东西不会要一个被土匪抓上山的女人。”
兰玉沉默不言,半晌,问:“李明安呢?”
李聿青脸色莫测地看了兰玉一眼,说:“老三……你担心他?”
兰玉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李聿青,李聿青扯了扯嘴角,道:“老三倒还真是,让我有点意外。”
他说:“赵氏悬梁后的第三天,他和赵培昇一起掀了土匪寨,听说还是他杀了雷天,不是拿枪杀的,是拿刀,一刀一刀把人捅成了血人,那叫一个狠啊。”
第37章71
赵氏的死讯是随着李鸣争的回京一起传入李公馆的,她的死并未激起什么波浪,好像死了一只无关紧要的小猫小狗。李老爷子只过问了李明安的去处,在得知李明安随着赵培昇留在了济南,盘算了一番利弊得失,就没有再说什么。
兰玉冷眼看着,想起赵氏,只觉得万分讽刺。
人活一世,怎能卑微如斯。
北平今年格外的冷,李老爷子在下第一场雪时就病了一场,病后身体大不如前,脾气却越发暴躁,就连和李老夫人都吵过一回,砸了一块顶好的古董笔洗,将李老夫人气得够呛,整个李公馆都像笼罩在寒冬的阴霾里。
天一冷,兰玉也懒了下来,他是扬州人,头一回来北方,耐不住这样的寒冬,终日抱着玉团待在屋子里懒得外出。这一日,又是小雪,兰玉午睡间昏昏沉沉地竟梦见了他母亲桑氏,白雾氤氲,一方断桥横亘着,桑氏站在桥的另一端,兰玉走不过去,也看不真切,可那绰约的身影让兰玉一下子就认出对方是谁了。
这个梦做得莫名其妙,也醒得快,还不等兰玉跨过桥,他就醒了。醒后的兰玉想,梦里的桑氏为什么不过来见他,为什么不和他说话,是不是根本不想见他兰玉一个人胡思乱想了许久,想起那把搁置在乐器行的琵琶,就带上银环,系上披风出门了。
披风通体雪白,一圈细软的兔毛托着兰玉线条秀美的下巴,身量修长笔挺,就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清贵。李家规矩多,兰玉出门只能走小门,后门,主仆二人坐马车去的。下雪天,路上行人寥寥,大都揣着手,缩起脖子低着头,疾步而走。
没成想,到了乐器行,琵琶竟还未修补好。
兰玉皱起了眉头,乐器行的掌柜解释道:“还请客人见谅,是这样的,我们家的师傅技艺还未练到家,所以只好拜托了一位无锡的能手来修这把琵琶。”
“您知道,有些本事的脾气都怪,”掌柜的苦笑一声,道,“若非是二爷的面子大,只怕我们还请不动他。”
兰玉一怔,道:“二爷?”
李老爷子曾经将他的琵琶送来这儿补过弦,掌柜的自然知道兰玉是李公馆的人,他原本当兰玉是李老爷子养着的小唱,后来李聿青竟亲自来他这乐器行,过问起那把旧琵琶。彼时掌柜的已经打算将琵琶送还回李公馆了,没想到被李聿青骂了一通,他说再放几日,他找人来弄这把琵琶。
掌柜的是生意人,经过多少风浪,自然从中嗅出了几分不一般。大公馆里是非多,掌柜的明白什么该问,什么该说,闻言低声道:“是的,李二爷原是吩咐我们等琵琶送好了就送到您府上的,大抵还需要几日,还请您宽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