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明几乎没使过性子，他让孩子成熟得太早了，以前还打趣他做事是个小老头儿，如今只剩下深深的自责。小四冯时与小慕特别爱撒娇，幺儿就更不用说了，纪恒被几块小糖糕黏得特别紧，之明想必也是希望和自己与妻子撒娇的吧，只是家里情况特殊，他不能不快点长大，之明……之明已经长大了吧，现在喜欢着谁呢？喜欢着什么呢？

纪恒在回忆中失了神，八岁的幺儿原是一边在看电视，一边叽叽喳喳地和他说话，发现他没在听，一下子就扑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妈妈，你在吗？不要不理我，和我说话呀。”

“嗳，妈妈在呢，幺儿乖，好好坐着。”纪恒从美好的过往醒过来了，他低头看见一张白嫩的小脸，圆圆的大眼睛正满是仰慕，他心头软软的，摸摸孩子的头发，搂着他在沙发上坐好，“幺儿想和妈妈说什么？妈妈听，你说。”

“妈妈，大哥不是放假了吗？为什么还不回来？我特别想大哥，他上回跟我说带我去乐园玩，还没兑现呢，大哥真坏……”幺儿开始刹不住地倾诉了，纪恒很专心地听着，没有半点不耐地回答了孩子的所有问题，和他解释大哥功课忙需要补习，不是故意忘记和幺儿的约定的，等大哥有时间了，大哥就会回家的这的大哥指的不是之明，他们的大哥是衍衍，纪恒又说：“妈妈也想大哥，妈妈会想办法让他早点回来的，好吗？”

“妈妈你求求谨爸爸呗，你和谨爸爸撒一下娇，谨爸爸最疼你，你说什么谨爸爸都会听的。”幺儿嘀咕道，纪恒几句好话应了他，他接受了纪恒的安抚，伏在了纪恒的膝头上，无忧无虑地哼起来歌。也就只有幺儿敢在纪恒面前提那几个人了。

纪恒轻轻梳理着孩子的短发，柔软浓密的触感和之明倒是挺接近的，好看的发际线也长得如出一辙，哦，对，是啊，要衍衍回来，他是得去求一下华谨，华谨也在等着他去求，他只要肯没皮没脸地拿这破烂身子去讨好华谨，假装是一个贤妻良母，衍衍总是能回到他这儿来的。

幺儿是他们四个中谁的孩子，至今也没人去验过，所以是最受宠。纪恒有时也生出几分讽刺，辛苦生下的孩子，连他也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哪一个，他总是被他们一碰就有孕，他们又每天都要来碰他，如果不是他们去结扎了，他都不敢想这十几年里，他会被弄大多少次肚子，生下多少个孩子……

纪恒略作设想就如坠冰窖，怕是到如今四十五六岁了，他还躺在床上，岔着腿儿在给他们生孩子，他得生到几岁？他能有那么多心力养大那么多孩子吗？他是不是得亲口承认孩子的父亲，再把他的骨血交给那四条狗去抚养？

幺儿叫华衍大哥，但华衍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纪恒从来没跟这几个孩子提起过纪之明，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母亲心最深处的地方，安放着他最记挂最深爱的孩子。在他心里，这五个孩子和之明是不一样的，无论他如何忽视和否认，这些孩子都确实继承了他们父亲一半的血脉，他不能接受这些孩子叫之明大哥，之明是独一无二的。

不得已而成为了孩子们的身生母亲，纪恒早在衍衍出生当天便认了命。

但之明是无辜的，不该跟如此肮脏的血脉牵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