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跪在边上的邢风,神色一震,目光往他身上瞟去。

众人也回过神来,皇帝脸上的悲恸,似乎因他的言论,缓和了一些。

“荒谬!”前排边上跪着的一位臣子,突然出声呵斥,正是适才在外面讽刺裴安之人。

一介攀附献媚小人所说之言,岂能当真,秦阁老叛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裴安倒也不急,微微抬头,门外透进来的天青色照在他脸上,面色如玉,微扬唇角,平静地问道,“那依范大人所言,是秦阁老自己想要引乱?”

“你......”范玄气急,眼中因愤怒露出鄙夷,“秦老一生功勋无数,到了晚年,岂是尔等黄毛小儿能诬蔑......”

裴安不再与他争执,回头再次面朝皇帝,垂目待命。

“朕也不相信,秦阁老会如此糊涂。”坐在高位上的皇帝声音依旧沉痛,缓了一口气又道,“裴卿说得没错,定是有些居心叵测之人,妄想搅乱我南国。”

“陛下......”范玄脸色一变。

皇帝似乎疲倦到了极点,抬手止住范玄,将手里的折子往下一扔,扔到了众臣面前,“你们也看看吧,是不是他秦阁老的笔迹。”

前面几人,包括萧鹤目光都望了过去,犹豫片刻后,范玄头一个抢在了手里,翻开后越往下看,脸上颜色越白。

皇上瞥了他一眼,似乎懒得再说,唤道,“裴安。”

“臣在。”

“听朕旨意,彻查此事,但凡有蛊惑秦大人心智之人,都抓起来,严加审问。”皇上说话太过于用力,说完便喘咳了起来。

殿下一片死寂。

皇帝是何立场,已显而易见。

边上的一位同僚使劲拽住范玄,论权势名望,在场之人,谁能比得过秦阁老。

皇帝继续沉浸悲痛,有气无力地道,“为方便办案,即刻起,裴安调入御史台,任御史大夫,若有胆敢扰乱我南国的奸细,无需经过六部,直接呈给朕便可。”

御史大夫,御史台一把手,正三品。

“至于秦阁老,他年岁已高,总不能因晚年糊涂,便要抹去他曾为我南国所立下的汗马功劳,朕听闻岭南一带有山有海,环境不错,适合人静心,这几日,裴大人抽个空,带去好好安置了吧。”

第8章

心中一大重担卸下,王芸睡到午时才醒,听青玉说祖母已派了陈嬷嬷过来,神色一慌,匆忙爬起来,“你怎不叫醒我。”

青玉翻了个白眼,“奴婢要叫得醒才行。”

她这一觉睡得可沉了。

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半个时辰前来院子,几人坐在外屋,聊着她和裴公子的闲话,足足喝了一盏茶,愣是没将她吵醒。

王芸没功夫同她拌嘴,平日儿有什么事都是青玉跟在她屁股后面催她,这回换她催青玉,“赶紧取衫衣来......”

这世上,能让王芸害怕着急起来的人,大抵只有王老夫人一个。

自打王芸有记忆起,就没有见过王老夫人笑,儿时曾亲眼看着自己父母跪在她面前被训斥,多少留下了阴影,没事绝对不往她跟前凑,就连逢年过节,其他公子姑娘为了多讨点赏钱,使出一身功夫逗王老夫人开心,唯有她坐在一旁,纹丝不动。

有一回大夫人逗她,“芸姐儿,怎么不去给祖母请安?”

她猛晃脑袋,似乎生怕二夫人将她抱过去,急着道,“我不要赏钱。”

二夫人倒也没勉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笑着圆场,“芸姐儿这几日有些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母亲。”

王老夫人闻言也只淡淡瞟了一眼,没说话,不过事后还是让人将赏钱送到了她手里。

她尚能走动之时,见王老夫人的次数就少,更何况,十一岁之后被关进了院子里,见的次数更少了。

记忆中唯有两回。

第一回 是父亲死后,她带着家丁,立在院门前,下令让人封门。